山中一夜风交雨

一个疯子,随着脑洞开文,总体阴暗向。目前居住在undertale AU及其相关的坑底
请日我的lofter!我不怕日!我寂寞!我三次元失败二次元透明没啥别的就指望你们的一点关注活着!
可以称呼山雨。这个昵称从原名山中一夜雨到现在都在用XD

多元宇宙中的骨科大学血腥连环事件(10)

  他记忆中Ink曾经是一个很好的恋人,他会耍小脾气,会做点坏事,策划一些有趣的恶作剧,会跟他闹着玩,还会在他真的很低落的时候哄他,他带的礼物没有一个不中他心意的,而且每一个细微的哄人的微笑都能让Cross觉得自己已经从中得到了自己需要的一切。Cross曾经以为Ink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但是,Ink的本性就是他是个靠不住的家伙,当他觉得扮演这个角色累了,或者不好玩了,就会马上换一个身份。

  “没什么,Cross,不是你做错了什么,只是我玩够了而已。”

  Ink就这样毫不犹豫地离开了他,带着他一如往常轻松诙谐的语气,还有那无论在哪里都隐隐透出的满不在乎的姿态,随意地继续漫游。对Ink来说,他只是换了一个玩具;而对于Cross而言,他带走了他的全世界。

  怎么就会有这样的人呢,他的光芒耀眼而让你无法挣脱,使你记不得其实他也像一颗恒星一样应该独处且不应该接近,但却总在有意无意地吸引猎物:你接近了他,要么被他牵引从此强制成为他的行星;要么就被强大的引力撕碎后弹飞出去。

  他恨Ink的伤害,但他又留恋Ink在时的温暖,毕竟那是他在最需要陪伴的时候得到的唯一援助。

  后来,他选择违背良知去协助他那早已发疯的父亲“工作”的时候,竟然发现Ink早已在那个阵营中。原来,当Cross以为他们还在为善的时候,他早已就潜伏在黑暗中。

  算了,他还不了解Ink的为人吗,Ink只是为了好玩才在这里给X-Gaster服务,他才不在乎他会不会伤害到其他人呢。

  但是,当X-Gaster意识到他自己也是Ink同样不在乎的人中的一员时,这个完美主义者开始认为Ink也不再是一个完美的朋友。

  矛盾在一个神秘的声音附耳对他说了些什么后爆发。

  “Cross,我需要你杀了他。”

  “不……”

  最初他在恐惧中颤巍巍地拒绝,但最终在X-Gaster的铁血下屈服,就像当初他在Ink的无情面前逐渐认清现实一样。无法拒绝的安排,那么接受它就好了。

  他在那天傍晚告诉Ink,三年前那个奇怪的婴儿弃尸的事情有进展了,把他骗到公园的山路上,藏在小径旁的森林里看着他无知无觉地走向死亡的约定地点。

  Ink到了。他发现Cross没有现身后就开始百无聊赖地等待他的到来,把雨伞放在路旁——很多天以后人们也就是在这里找到Ink当时随手留在这里、最终却成为了他遗物的东西。他在等,“迟到”的Cross也在等,等Ink最没有警惕性的时刻——也许实际上只是在等他终于积攒起足够的勇气动手的那一刻。

  他的指骨隔着一层松软的围巾死死掐住了Ink的颈椎骨,扑上来的体重压得Ink身体一个前倾倒了下去。Ink惊慌失措地挣扎着,边挣扎边发出呜呜的声音,但对于练体术的Cross而言,他的反应都太绵软无力了。

  Cross始终不放松掐住Ink脖子的手,Ink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僵硬的舌头慢慢从嘴里伸了出来,死死睁大的眼睛逐渐黯淡,白色的瞳孔变得浑浊。但是Cross都不管,他只是机械地数着数,因为X-Gaster告诉他为了确保Ink会死,他必须数满一百八十秒再放手,于是他颠三倒四地数着,数错一次就再多数十秒,数到他都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数完了,Ink也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直到昏迷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与Cross相约的地方被袭击。他很可能临死之前也没有认出攻击了他的人就是Cross,窒息后紧接着的就是昏迷与死亡。事情接连发生得很快。

  Ink的尸体压在凌乱的草丛上,曾经高不可攀,现在卧于泥土。

  “Ink,我……”

  说抱歉有用吗?还是其实是他希望听见Ink为以前的事对他说一声抱歉?

  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Cross俯身将Ink抱了起来,他抱着尸体,站在一片暮色四合的苍茫下,感觉像是脚下的群山要与深黑的天穹咬合在一起,要他接受天罚。现在他惧怕天地,惧怕它的惩罚,他要逃走,但是他必须先把死去的Ink安置好。

​  手指一阵阵痉挛疼痛,那是长时间用力过度的后遗症,但是Cross毫无觉察。

  他向前跌跌撞撞地走去,面前是山坡上修建的鱼鳞状景观池,池子顺势而建,每个鱼鳞池的形状都不规则,大小不一,耗大成本添置的不同种类的矿泉水和水底矿类沉积物使得每个水池都呈现不同的颜色,碧蓝、橙红、深绿、翠绿、桃红甚至绛黄,但现在夜幕之中Cross什么都看不到,他只想找到这些池子中水质最干净的那一个,他不想让Ink的尸体沉睡在一滩脏兮兮的水中。

  学校公园虽然费了大笔经费修建,但后期保养并不好,长期不换的水浑浑的,由于不怎么流动,里面很多池子都长满了绿油油的水绵,有的连水底的颜色都看不到了。Cross怀里横抱着Ink逐渐僵直冷却的尸体在一道道堤坎上行走着,挑选着,终于看到了一个相对清澈的深蓝色水池。水池很小,但也有五六米深,他将Ink轻轻地放入了水中。

  他看到最初Ink像浮尸一样躺在水面上,后来身上的冬衣渐渐浸水变重,浮力支撑不起,Ink的尸体开始慢慢下沉,一点点沉到黑暗中看不见了。

  Ink身上最后一抹色彩消失在他眼中的一瞬,Cross突然意识到Ink从此就真的在他的生活永远消失了,自己的心悸被完全的孤独放大了千万倍,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在旷野之中疯子般尖叫着逃跑,一路在坡上滑了无数次脚依然挣扎着爬起,不顾被灌木挂坏的衣服、被荆棘扯掉的领毛,反而像是被追杀者那般玩命地奔逃,逃脱所有正在追赶他的不知名的惩罚。

  然而即使是再人迹罕至的水池,也不能永远隐瞒住他与Ink最后的秘密,他依然不能逃避自己欠Ink的最后一面。

  三个月后,Ink的尸体最终还是被在公园僻静处散步的学生情侣发现了。

  当时魂不守舍的Cross也混在来看热闹的学生当中,看着法医学院的实习生把Ink缠满藻荇、早已深度腐烂的尸身挪到岸上,感到天旋地转。

  不不不,他不该变成这样的,他应该像猫一样优雅,吸引人的外表下本性既乖巧又残忍,随时会挠那些爱他的人一爪子,然后调皮地吐吐舌头就能轻易让你原谅他。他永远不会狼狈,他永远是那个刁钻的资优生,带点坏痞气息的画家,一个隐藏自己的反社会人格而游刃有余的自我主义者。

  然而现在他的身体已经腐朽,灵魂已经凋谢,死在自己肆意妄为招来的报复下。不,也许他根本就从未有过灵魂,他就是一个皮囊完美、能让人中毒般沉迷却还无法割舍的没有心的怪物。

  尽管明知这一切,Cross在呕吐与昏迷的边缘最终想起来的,依然还是曾经Ink那对他伪装得完美无缺的温柔与善意。

  “他是个丝毫不通人情的该死的畜生,可我就是爱他!”

  Cross近在咫尺的激烈咆哮在半昏厥的Error耳中已经遥远如同隔了一层深海的水面。他眼前阵阵发黑,已经悬挂在丧失意识的边缘。

  但这绝望的水面还是被巨变打破了。



  网球场薄薄的铁皮组成的棚顶突然被什么东西连根掀起,被强力的牙齿咬得咯嘣作响,形变的波浪形薄铁在这力度下可怕地延展着,每一颗螺丝钉都从螺帽中崩飞,卯足的劲根本不足以支撑它们留守原位。

  尘土飞扬,掀开的棚顶一角射进了来自天穹的阳光,照亮了网球场内部另一角纠缠的两人。

  “口枭——”

  回头望向那闯入者时Cross的眼神难以置信,那就像犹如古代故事中平凡地生活着的人们,在日常劳作的一天里抬头望向日出的山坳时,却看见了正在升起的不是太阳。

  而是代表神罚的巨大魔兽的剪影,遮天蔽日。

  骸骨飞龙庞大的头角和颈部的棘刺迅速升高轮廓,在缝隙漏下的金色阳光中投下了灰色的影子,深渊般的眼窝黑洞里跳动的湛金龙瞳犹如太阳的火焰,闪耀复仇的光芒。

  Cross清楚它来者不善。

  但可笑的是,这不应该。

  危机反应快于他的神智一步,丢开半晕的Error,Cross转身就跑,但是他的动作再快也快不过天生就有体型优势的龙。龙一步跨了进来,但是因为心急飞来时没来得及解开脚腕和尾骨上的铁链,挣动间极大地限制了它的行动。

  忿怒的尖锐叫声几乎要震碎Cross的耳骨,它的腿爪还陷在大堆铁链里,无法迈开大的步子,但它依然猛力向前冲来,整个身体前倾,脖颈骨完全拉直,隼喙般的狭长头骨嘴尖几乎就要碰到Cross背后的衣服。

  被猛兽逼近的畏惧本能带来的压迫感让Cross一瞬之间呼吸暂停,但身体还是伶俐地一个前翻滚开几米,没被这一口咬到。

  不远处地上的Error也快从窒息带来的昏晕中清醒过来了,他一回过神就听到头顶上空被顶翻的白铁皮棚顶与榫头分离的哗啦声夹杂身畔铁链剧烈抖动的声音,然后龙的后爪就像冲压机床般跺在地面上,咚地振得他感觉仿佛地面都跳了一下。

  他睁开眼睛,在逐渐稀疏的飞速滑过的报错代码中间,看到了这头一半在脏兮兮的阳光下展翅、一半深陷在青灰色的粗重铁链堆里的庞然巨兽,它快速但却笨拙地甩动着身躯,体侧每一条锋锐的骨尖刺都一开一合,缺失瞳孔的左眼窝黑洞洞的无法对焦,找不到滚倒它左侧正在剧烈喘息恢复体力的Cross。

  正在Error迟缓地意识到什么时,失去理智的龙终于想到把头转过来搜寻了——瑰丽的金色龙瞳像火焰般在空中留下一道光痕,犹如在空中劈了谁一刀,丝毫不带人情味的眼神已经不再拥有智慧生物应有的理性了。

  它现在完全是一头被仇恨淹没的野蛮的怪物。

  仗着一身怪力,龙再次压低骨骼沉重的身体,侧向跨步迅速调整了头的朝向,再次面向半瘫在地上的Cross。

  这东西他妈的就是要吃人。

  Error第一反应就是要制止这条不知从哪个动物园里逃出来的骷髅怪兽,从眼睛里一把扯出一大捆线,自己眼中撕裂般的疼痛都还没来得及注意到,魔法丝线就已经弹到了Wrym Papyrus的胫骨上,立即缠绕住了它后腿上的距刺与锁链。

  Wrym Papyrus并没有注意到这一拉力,仍在向前,把侧躺在地的Error接着往前拖了一下;而Error一被拖动就警醒过来,自己根本拉不住这么大一头怪物:他的体重在这一拉力面前就像对抗象群一样渺小。

  他迅速摘下蓝线尾部扔到网球场另一处的铁杆上,用整个网球场四面铁网一半的重量拖住它。

  被带有魔法天赋的音波攻击龙吼震晕的Cross退出应激状态后还在无可调整的虚弱和后怕中,只能用手蹭在地上往前一下一下地爬避开Wrym Papyrus。之前半晕没有听见龙吼的Error反而状态好很多,爬起身以拔河般的姿态拉住甩出来的魔法蓝线,试图加上自己这点微不足道的体重就把猛兽病态的狂劲制止。

  下一刻丝线绷得笔直,发出呻吟般令人牙酸的拉展音,网球场的立柱也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由它支撑的两面绿铁网都随着铁杆的根部被半拽出土拉得前倾30度。

  龙也感受到了制止它的力量,目标近在咫尺却无法再前进一步。它愤怒地一摆头,力量顺着脊线传导,之前一直翘在空中的长尾巴横扫过来,结构精细看似很细的尾骨三面带有内收的刺,此刻都尽力张开,虽然比起尾巴末端携有三股倒刺的尖头立锥,这些骨刺都像指甲般地薄弱,但一条将近25英尺长的骨尾,再怎么形状细长,对于人类体型的怪物也不缔于一根狼牙棒。

  空中疾速撞来的音波有实体冲击力般撞在还在努力拉线的Error低着头的脸颊上,他抬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横空扫来的龙尾。

  扇掉他的头不成问题。

  Error放开魔法丝线就翻滚在地,飞龙的尾巴自他上空掠过,扭住他释放的线绳,把本就因受力而紧绷的整股丝绳一并扯断。

  铁网不再继续倾倒,Error狼狈地爬起来,不想这个时候Wrym Papyrus的尾巴正好又贴地扫了回来,剃刀般刮过。

  在Error想明白之前,他就已经一头栽倒在乱舞的尘埃之中了。

  他躺在地上伸手一摸牛仔裤下面的小腿,再抬起手来,发现满手都是自己的血。血液从折断的胫骨向外浸透了黑色的裤子,在地面上留下一滩形状不规则的浓浓殷红。

  起身时Error支撑在地的右踝被骨尾刮到,幸而那一刻他正好提起左脚未受波及,骨折受伤的只有右腿。

  也就在此时,他听见了一声Cross的喊叫,最后一声喊叫。

  最后的移动还是太慢了。Cross的视野猛然一变,周围的景物快速下落,他来不及有什么感觉,就被咬住后背提到十六英尺的空中,再被重重摔下,砸落在地。

  脊梁骨被一口撕咬断裂,紫色的血一下子染遍了Cross的衣服,四十四枚长度从十六公分到两英尺的微弯獠牙正在运行中的锯木厂机器般整齐地咬在他的肋骨背面,发出之前咬起铁皮棚顶时一样咯嘣作响的声音。

  重重摔砸在地面时被咬碎的肋骨到处飞溅,有些卡在了脊椎骨的断面内,疼得Cross一口血咳了出来。上半身几乎只剩下一条多处断裂的脊椎,已经奄奄一息,他显然不能再继续躲避进攻甚至移动自己了。

  然而龙还是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它就在他的眼前抬起了一条腿,腿骨上的铁链叮当作响,五根趾骨上所有尖爪都伸了出来,沉重的骨掌即将往他身上踩下。

  死亡就在一两秒之内,他无可避免。

  就连这样的剧痛都没有惨叫出来的Cross,在这充满讽刺意味的“意外事故”中,发出了最后悲怆而愤怒的喊叫:

  “蠢货,是我救了你啊!!!”

  嘎嘣。

  飞龙踩下了它的脚。

  X-Gaster最后拨开警卫,失控地冲过人群时,谁也没有想到他就这样毫无准备地来了,就连周围所有负责逮捕他的特警都没能应急反应过来。

  五分钟内竟然没有一个人举起手中的枪械对准他。

  因为X-Gaster自始至终只做一件事。

  跪在地上,额头抵住地面,浑身颤栗到不成人形,在满地紫血和肋骨的碎片中不停地抽泣和道歉。

  此时此刻,他是一位父亲。

  “对不起……Cross……”

  完全在抽泣间隙中发出来的颤巍巍的气音拼凑出来几个支离破碎辞不达意的词语。

  然而万事皆迟。

  他最终就这样乖乖让人铐走了。出乎意料,没有任何反抗。

  尽管所有人都明知道他有能力反抗,至少也能让正义王朝的人手蒙受重大损失。他有那个代价巨大的项目,能够运用它目前的所有成果:他完全可以把X-tale废墟中那些还是草稿形态的任何怪物或者物品都投入使用,直接参与现实中的战斗,足以把整个学校轰平。

  但他选择坦白,任人兵不血刃把他拿下。

  尽管收缴相关违规物品的时候,连见多识广的DS!Ink见了都出了一身冷汗:不愧是能盗走AU的工具,不愧是用盗来的AU才做得出来的东西……

  这样一个“邪恶而强大”的疯子,为什么表现得如此脆弱?

  DS!Ink总感觉有鬼,将信将疑举棋不定,他刚刚习惯性想上报DS!Dream询问策略制定,就突然反应过来这个念头不切实际。

  他怎么,还习惯性地依赖着一个死人呢。

  “DS!Error,你去问他的时候小心些。”

  “啊?可我不是你们刑侦部的啊,而且我也……”

  “DS!Nightmare都加入JR了,现在他已经开始新兼修刑侦科与商务专业了,你和DS!Cross还有什么理由待在外面?”

  这是DS!Error第一次以审讯者的身份坐在审讯室里,周围设施齐全,安保森严,监控器的镜头有规律地一闪一烁,比人类的呼吸还要更有规律。

  DS!Error没见过这么顺从的嫌疑人,不,他就没有见过这么顺从的人,跟他想象中的情形完全不一样:X-Gaster在他问之前就打个手势表示愿意交代,然后用他自己的语言把他与Ink做过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内容包括他的“取材”方式、研究进度和为此杀了哪些人,在DS!Error问到具体手法时,他都尽量仔细地描述了——有些哪怕历史久远到他自己也记不清了,他都努力地在回答,并且还对记忆不够清晰向DS!Error表示道歉。

  那不是任何人想象中的X-Gaster的样子,也不应该是X-Gaster本来的样子。

  DS!Error并不清楚在这之前X-Gaster的为人,他没有像DS!Ink那样左右怀疑,反而看清了X-Gaster真实的心意:

  他累了。

  Cross死了,他真正唯一的希望也随之而去——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个“逆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竟然是那么重要,重要到Overwrite都无法取代。

  如果Overwrite能复活他,也许X-Gaster作为父亲还会坚持下去;但是他自己内心深处也明白,所谓的塑造一切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就算真的把已逝之人都还原出来了又能怎样,那毕竟又不是他们。他们早已死去,克隆出一个具备他们所有记忆和外貌甚至性格的假人,也不能补偿过去亏欠他们本人任何的东西。

  “Cross……他是一个善良的人,他是个好人……他比我有良知。我应该为他骄傲的,我的孩子成长为了一个比我好得多的人。”

  但他却惨烈地死在被他从父亲手下救出的失去理智的受害人手中。

  X-Gaster深深地低下头,把脸埋在镣铐中的双手手心里。一片舒缓的沉默,但任何一方心情都无法平复。

  多么辛辣而讽刺的结尾啊。

  窗外是血红的落日,半个天空燃烧般映亮了高级询问室里为了舒缓人犯心情特意布置的古典办公陈设,黑色的真皮椅上泛着古老的油光,蕨类盆栽羽毛般修长的墨绿色叶片在此时此刻完全被渲染成了上红下黑的剪影。

  仅看到了这一幕的DS!Error由衷地替他,还有Cross感到难过。

  他看起来并不是最近周边小报上描述的那种冷血无情的恶魔,而被学生“反击杀死”的Cross更不是什么残忍冷血的连环杀手,他只是一个三观正义却被迫行事的普通年轻学生。

  这对父子的名声对X-Gaster不冤,而他自己也认可;但是对Cross,就太不公了。

  DS!Error想为他做点什么。

  “你的儿子Cross直到死都还背负着杀人凶手的罪名,你打算为他澄清什么吗?嗯……你可以起诉Wrym Papyrus的,呃,另案处理,为它……他的过激行为……”

  “没有意义了。”

  院长神情枯槁,明明属于本应该不会衰老的骷髅种族,此时此刻坐在囚椅里却显得老态龙钟。

  “无论是你们还是我,都已经无法再弥补他什么了。”

  X-Gaster的声音很沙哑,也很颓靡,似乎不带一丝感情。

  “与其让那个杀害他的学生得知真相后余生内疚不安,还不如就让他们自以为是地正确下去。我的孩子死了,但那不是他的过错,不是那个被放出来的怪物的过错,也不是放出那个怪物的学生的错。那是我的报应。”

  DS!Error沉默了一会儿。

  根据叙述,这的确应该是一个穷凶极恶、狡猾至极而且善于伪装的罪犯,他在大学讲台上冠冕堂皇,在讲台下却接连杀害将近两位数的人,还毁灭了四个不同的AU时间线——相当于四次比常规意义上更彻底的大规模屠杀,连一只飞鸟一片花叶都没有幸存的摧毁;但此时此刻,他满满溢出的都是行将就木的耄耋老人才有的那种绝望感。

  不是对生命即将结束的留恋,而是已经对人间的苦难不厌其烦的麻木。

  “你……”

  “告诉我说出真相的意义是什么。”

  X-Gaster敛起眼睛,叉形的紫色瞳孔向下注视着自己双腕上的银色手铐。

  “真相就是我为了我的理想摧毁了我的家,为了弥补这个家我又开始摧毁别人的家;为了防止偷盗行为暴露,我强迫Cross协助我谋杀失主灭口。Cross一直只是想要一个家而已,而我却在他面前反复把他想要的东西夺走,然后砸个稀碎。

  “我把一切都毁了。我的宇宙,我的朋友,我的家人。

  “既然如此,那就让其他还没有被创伤过的人和事物好好地毫无芥蒂、开开心心地活下去吧,就让我一个人沉沦在地狱里赎罪好了。”

.

  这场风波最终以X-Gaster认罪为结局。很多不为人知的秘闻一下子爆发出来,即使正义王朝尽力掩盖那些不宜传播出去的部分,事情还是闹得沸沸扬扬。

  这种前无先例的“大规模谋杀”让法官都不知道该怎么判罪好,AU自身就任何时刻都存在崩坏破碎的可能,人为把它们破坏究竟算什么罪名,在这个没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创作者”存在的多元宇宙里任何一部法典都没有规定,无数检察官几乎一夜之间就白了头、挠秃了头或者光骷髅头上长了草,最后只好仅仅以有关那几个遇害在校生的谋杀罪起诉X-Gaster。

  本来有重度抑郁症和强精神焦虑等多重精神病史,也有钱可以请到最好的律师——即使不请律师,X-Gaster自己也是一个极好的法学知识分子;但他既没有理会那些趋之若鹜想让他求他们保命的名牌律师,也没有在法庭上用任何理由为自己做任何狡辩。

  他只是简单而重复地强调着他在审讯中做出的所有回复的真实性,并且希望自己能被判处死刑。

  背负着死亡也无法清偿的罪行,让他活着才是折磨。

  大学法学辩论赛的成员Dream这次代表提起公诉的检查方,他依然想尽力挽救X-Gaster的生命,他的动机并不恶毒,但X-Gaster依然谢绝了他提出的那些可以减轻量刑的标准。

  DS!Nightmare也不支持死刑判决。即使他在受理案件作为辩解员时被告知了所有实情——其中包括在DS!Dream之死中Cross的无辜、X-Gaster的无关和有关Fresh的参与,但他同样明白如果没有X-tale这个实验,DS!Dream不会被卷入那辆车轮底下。他不想让X-Gaster死去的理由依然与Dream有所不同:

  “死刑,就等于受害者同意了你以死赎罪一笔勾销。

  “而我,作为我弟弟的兄弟,和其他死者在法律上的代表,不同意让你走的时候对我的态度有这个误解。”

.

  这还有个小插曲,当时DS!Ink带着正义王朝的人赶到大学时被网球场上的动静吸引,怀疑是X-Gaster在毁灭什么证物就分了一批人去查看,结果发现是一条巨龙正在杀伤路人,其中Cross已经死亡。他们立刻把场上腿部骨折昏迷的Error救了下来,然后试图制服Wrym Papyrus。

  完全在疯狂状态下的飞龙对喊话根本不领情,还试图攻击制止的人员。DS!Ink在发现即使以最大功率的电击枪和催眠喷雾也麻痹不了它以后一度试图在书上翻一个大杀伤力魔法出来,好在这个时候一直在JR城堡喝看守所免费清茶的Old Draconis赶到了现场。

  他能认出这是和自己同一个AU但属于不同AT的Papyrus。Draconis观察判断了一会儿,确认了这是一条飞龙,而且体型比自己本体略小。

  古龙的生态位本来就比飞龙高,就算魔法属性相克,Draconis也觉得自己很有把握武力制服它,于是主动上前,张开隐藏的骨翼,脊椎迅速拉长,前爪趾骨啪地落在地上,在恢复古龙原样的瞬间成为人群里鹤立鸡群的三层楼高的巨兽。他的外貌和飞龙很像,就连尾椎上同样的三面细小尖刺和立锥也分毫不差,只是体态更接近猫科动物而非鸟类,杵在地面上发达的前爪显示出古龙六肢比飞龙多出的双足。

  他已经狺狺而动,最大限度地展开翅膀压低后腿,尾巴平举后扬,准备靠爆发力冲上去争取搏斗优势。

  然而正在激动中的骨飞龙只是回过身来看了他一眼。

  突然,它不再躁动了。

  这条牙齿上还沾着紫血的龙低下角,既不像传说中盛气凌人的神兽也不像雍容华贵的飞鸟,它只是像个牙牙学语的孩子般一步一步朝因茫然还没放下戒备姿态的古龙挪进。

  它伏低头,将嘴吻轻轻拱在Draconis胁下,发出雏鸟般柔和的嘤嘤叫声,然后闭上干裂的独眼,湿润的泪水顺着颊骨流下,稍稍洗去了一丝嘴边的血迹。

  它知道面前这条同样有着银蓝色竖瞳的古龙不可能是它七百多个日日夜夜等候的那一位。

  但它愿意佯装不知道。

  从此以后Draconis不得不在他的寝室的阳台里多设一条地铺。

  Wrym Papyrus接受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精神治疗。他基本康复之后才总算是恢复了语言能力,并且主动变成了人形——他和古龙显著不同的地方在于,即使在骷髅人形态下他也没有像古龙化形会有的人类前肢,肩胛骨处应该有手臂的位置取而代之的是一双骸骨翅翼。

  Old Draconis经常抱怨自己的生活就像多了一个没长手的弟弟,但是Wrym Papyrus的确是无处可去了。他宁可把亡兄和自己积存的所有财宝都送给这个版本的“哥哥”也不愿离开,哪怕每天躺在阳台、被褥把顶上湿透未干的衣物落下的每一滴水都接个正着他也不肯走,Old Draconis毫无办法,催促正义王朝的人也没用。

  “他都肯把你指定成唯一遗产遗赠人了,你怎么还想赶他走?你不是很贪财吗?”

  “这不是贪财不贪财的问题,我们这类龙的寿命永生,接管一个是一辈子的事情!!!我说我怕这个麻烦还不行吗?”

  “没办法,他本人的意愿就是想赖上你,我们管不了。”

  ……总之他的生活就这样了。Draconis需要很长的时间去淡化对陌生同类的互斥本性;而Wrym在幕后X-Gaster无声的成全下,人生的轨迹一切正常。

  毕竟,在这些事件中,这些龙不过是被双方利用的工具而已。

  “哇哦,我很理解那种压力。当你的兄弟健在的时候,却还有另一个宇宙中失去了那个版本的'你'的兄弟在排着队等你,这让人有一种婚外恋般的错位感。”

  从刑侦科实习生堆里听完八卦回来科普的Classic向室友们总结了他对Draconis这一烦恼的看法,但也不失时机地开始抱怨他自己的生活:

  “别问我是怎么知道那些亲人已故的'papyrus'们有多热情的。我私接的小冰箱里全是意大利面,都是Disbelief院的人送的。”

  这个Classic原装的弟弟死了,没承想来了大学,却收获了一堆新的弟弟,还个个不重样。

  案件侦办乱中带稳,受害者逐渐一个接一个被统计确认,Blue、Red、Carrot,一年前的Outer,两年前的Wrym Sans,还有三年前一个“未确定身份”的儿童。一张通缉令也发了出来,针对的是杀死正义王朝总裁的嫌疑犯“Fresh”。

  因为Ink和Cross已死,这些事没有追究他们的责任。

  其实旧日王牌通缉犯DS!Blue也应该在追究范围内,但是他也已经在一起公园烧杀案中被灭口了。当时就有人指出那个尸体可能是他,不过没人肯相信这么厉害的都市传说会死得如此轻易;直到X-Gaster出了口供,他的档案注销才总算可以正式敲定了。

  但有些伤亡却迟迟没有写进正式名单当中。

  听说Nightmare被肢解分尸而死的消息后很多人都蠢蠢欲动,其中包括刚刚出院的Killer、Horror和Murder。

  但不能那么说。这么多年的师生情谊,不能就因为Nightmare对待他们手段太狠辣就忘却他其实帮助学生们良多的事实。

  “我们不能因此幸灾乐祸。”

  Killer站出来制止两名小伙伴的欢呼。

  “虽然吧,Nightmare是个很暴虐的人,但是毕竟这么多年,他……”

  Nightmare平时管他们的方式,就是把他打进墙里抠也抠不出来。

  真的摊上事情,他又会帮学生解决。

  ……然后解决完再按在墙上打。

  Killer话锋一转:

  “……咱买点鞭炮庆祝一下不?”

  Horror强烈赞成,Murder没说话:你们高兴就好。

  发生了Nightmare这起命案的公寓分外冷清,尤其是晚上八点,如同被诅咒了一般,连聒噪不休的夏虫都不能放声鸣叫。

  大片黑油般的血迹早已打扫干净,楼道里再也没有那些触目惊心的拖痕,但公寓里依然亮着灯。不知道是还有正义王朝的工作人员在办案,还是Nightmare的室友们回来占房子了,总之暖黄色的灯光洋洋洒洒从窗口泄出,可一切依然静悄悄的没有一点人声。

  带着大捆鞭炮来的Murder一行三人可不会担心打扰到里面可能有的居民,虽然他们很意外这里居然会有人。

  应该是Nightmare的兄弟,Dream。

  其实这还是让他们更加稍稍放松了一些,因为至少这样如果突然闹鬼的话,不至于只有他们三个人被鬼魂吓得落荒而逃。

  毕竟死得那么惨的Nightmare生前也不是个好惹的怪物啊。

  “管它呢,放!”

  大红的鞭炮冷清地连着响了十几声,礼花嗖地一声绽开,在高空中蹦出花花绿绿的光焰,然后转瞬即逝。这气氛比起喜庆,更像是招魂般的丧气。

  氛围太阴森了,火炮也带不动。

  手点火点酸了休息的时候,他们开始聊天解闷,但是话题越聊越死,最后终于谁也不说话了。

  一片寂静中,只有凉凉的夜风穿过树梢的沙沙声,像蛇一类的冷血动物爬行声那般使得黑暗中潜藏的东西更加令人畏惧。

  冷场中,Murder突然开口了:

  “看。”

  Horror被吓得一哆嗦:“死兜帽你说话前能不能提个醒吓死人了!”

  Killer也受到了惊吓,但他还能顾得上怼回Horror:“他要是真事先提醒戳你一下的话,你早举起斧头剁他手了。”

  不管他们的辩论纷争,Murder始终密切注意着绿化带树林:“后面有什么东西。”

  “你你你你你别吓我们啊!”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仿佛灌木林里还真有什么黑影动了动,好在经历过千捶百练(非错字)的三个不良学生还算比较厉害,没有谁晕倒也没有把腿吓成软面筋,紧张地凑成一堆随时准备各自朝不同的方向逃跑。

  什么东西大晚上的在那里动!

  “也许是野生的眼球草捕到什么飞虫了,”话唠学霸Killer自顾自地寻找着答案但又在不停否决着各种可能性,“不,不可能是眼球草,Nightmare尸体被找到那晚是六月份,正义王朝那些人肯定是在周围喷了除草剂的,现在才九月,眼球草的籽不可能这么快长到那么高;展览上跑出来的蜥嘴鹰?也不对,哪有鹰在树林底下活动的;是哪个混蛋在装鬼吓唬我们?是你们?喂!出来!混蛋!是你吗?DoubleFell?Madness?HeavenKiller?……”

  随着夜风渐止,树丛的动静慢慢减小,最后消失了。

  没有什么周围房子里的灯管或者他们手电筒里的灯泡啪一声爆掉的典型鬼片剧情,也没有传来哭声笑声或者任何哭笑不得的声音,一切都简简单单普普通通。

  “呼,Murder你吓死我了,就个风刮过破树林,就把你唬得……唔!咳咳!!……”

  Horror的话突然急转直下,变成了被卡住咽喉后惊慌而窒息的呜咽,另两人都是大惊,但还没有来得及实际行动,仅仅是将头一回,各自脖子上都是一凉,仿佛一条黏糊糊却又力大无穷的触手蟒蛇般缠绕在他们的脖子上猛然收紧,把他们的双脚从地面提了起来,一下子将三人都勒到吐舌头。

  Nightmare黑色的影子幽灵般出现在了他们的背后,三条触手抓起三个人,第四条已被割断的触手断口上包裹着密密麻麻缠绕着的绷带,绷带也已经被污损得乌黑到看不出洁白的底色了。

  他浑身的黑液都在往下滴淌,但又在快要流到脚底时回上来,没有弄脏任何一片地面。

  “听说我死了就是这反应,嗯?深更半夜在校园禁烟火区燃放这些违禁品,还是在我的凶宅附近,胆子太肥没处用了是吗?”

  他把脸凑近过来,荧荧的蓝色瞳孔和黑色的浓稠液体流形成强烈的对比。脸离他最近的人还可以看见他肩膀处裂开的骨头,是被身上那层裹尸布般的黑液强行拉拽起来才没有半个身体滑下去摔开个四分五裂。

  Murder、Horror和Killer三人曾经以为,再可怕的鬼怪也不可能比Nightmare更可怕,然而现在这一知识点得到了更新。

  如今Nightmare已经被碎尸死了,那现在站在这里嘴里云淡风轻地提着他的“凶宅”的家伙是什么玩意?!

  本来就怕Nightmare怕得厉害,三人唯唯诺诺,还不知道这家伙死法那么变态死后会不会性格变得进一步恶劣,大概会被聘用到地狱里去当恶魔吧。Killer在胸前的靶心上玩儿命地画十字,Horror甚至差点念了段大悲咒出来。

  Nightmare恨铁不成钢地像撒掉一把不用的蜡笔似的把他们扔回了地面上,腾出触手卷起地上没放完的炮仗。

  他把所有烟花鞭炮都硬塞到他们不知所措的怀抱中,还贴心地把每人的打火机都放到了他们手心里。

  “给我,点。互相点对方的。”

  深夜凌晨半点,在公寓里。

  睡眼朦胧趴在书桌上的Dream头上的金箍早已睡掉,被捡起来放在一本大部头里当书签。他迷迷糊糊看着Nightmare从户外走进来,脑袋偏了偏。

  “我听到他们一直在爆竹声中像鬣狗那样惨叫。你又做了什么事情?他们可是专门来看你的,你这样对他们……”

  “他们吵到你睡觉了。”

  “所以这就是你让他们鬼叫着放鞭炮到凌晨的原因?”

  “他们晚上八点放鞭炮时就已经干扰到你了。”

  “Nightmare,我早过了晚上八点必须睡觉的儿童时代了!”

  “我高兴就好。”

  Dream现在住在DS!Dream的房间里,也趴在DS!Dream的书桌上。他叹了口气,没从桌上起来,直接伸手拿了一旁书箱上堆着的一卷绷带,丢给了Nightmare:

  “下水道里整的一身伤还没好就到处乱跑,要是把人逼急了他们跟你拼命怎么办?”

  “哈。”Nightmare没有把心底那句“他们不敢”说出来,只是乖巧地坐在床上开始自己给自己换触手上的绷带。他在下水道里被冲走时失去知觉,撞了墙折了肩胛骨、遇到啤酒瓶碎片之类的垃圾被割了触手都不知道,Dream把他救上来立刻送了医院,在救治期间Draconis就回AU去找了一些克制催眠的魔药回来,等Nightmare伤情稳定后喂了几个疗程,奇迹般地让他在四个月之内就醒了过来——法医说那种药可以让他睡五年。

  因为当时不知道Nightmare为什么会昏迷在下水道,担心传出他还活着的消息引来进一步暗杀,Dream找到他当晚第二天就去JR城堡,希望他们能配合他撒个谎说Nightmare已死。没想到他同路的就是催眠药的主人Draconis,算是当面说明了Nightmare的昏迷不用过于担心;但正义王朝还是采取了谨慎做法,让Dream继续扮演死者的兄弟这一角色,给Nightmare的治疗是秘密进行的。

  虽然吧,这之后Dream扮演的举动引起了极大的蝴蝶效应,直接带动了DS!Nightmare和Error两个人,而这两人行动的后果,却谁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大。

  被Cross出于防止车库事件泄露的目的而药晕的Nightmare也花了好一段时间才接受他醒来前发生的所有事情。


  现在Underverse院已经没有院长了。除了X-Gaster,没人有那个资历,所以自从他被带走以后那个位置就一直空着。

  车库里的疯龙被放了出来,而且精神基本恢复正常。如果单看Cross救它的初衷,这倒是个好走向。

  但是Cross死了。

  这是Nightmare最难接受的一点。

  刚刚把故事讲完时,狭小的房间里一片死寂的沉默,兄弟两人无声地对峙着。

  最后是Nightmare先开口:

  “我不是好人,但我要是那头龙的话,一辈子良心都过不去。X-Gaster怎么想的,那种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唉,Nightmare,它也不知道啊。现在想想,我真的不应该对DS!Nightmare说Cross有参与Overwrite这件事,也不该把钥匙给他,不然他就不会一激动把那疯子放出去的;而现在DS!Nightmare虽然还是仇恨院长,但对于Cross的事,他的良心也一直在受到折磨啊。这结果太弄人了。”

  “……我早知道发脾气是没有用的,可我还是不甘心不服气让它舒舒坦坦地过它的下半辈子,那怎么可以呢?”

  “你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学会甘心。”

  ……

  “现在我基本能接受了。”

  Nightmare点上一根烟,身体后仰半靠在墙上,正在愈合的触手甩在一边。他的眼睛冷漠地看着烟圈飘到天花板上,撞击变形散成轻薄的白雾:

  “我只是还是有点遗憾,不能让Cross知道我没事、我还在了。不然,他可以不用为我的事难过或者负疚的。”


  反正,在医院醒来时Error看到邻床躺着的Nightmare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老子特么居然死了”。

  当然证人兼药师的Draconis一进来就用冷言冷语把他浇醒了:

  “别贫了你们都没死!!”

  Error最终也知道了真相。

  当他养好腿伤回到寝室时,意外发现了Fresh塞在他床板与褥子之间的一盒录像带。

  趁其他人都不在时,他放下投影仪打开它,开始观看。

  “你现在知道了吗?”

  镜头中的Fresh阳光灿烂地微笑着,他的身边是一口冰柜,里面是一具尸体;这是三年前就录好的视频,那个受害人才刚刚被杀死,尸体上还没有结后来那么厚的一层冰。

  这个宇宙中的“他自己”的尸体。

  “小乱码,我知道这个对你很难理解,可我还是要告诉你。

  “你是不会责怪我这个'天外来客'杀了你的小表弟的。哦,他可真像我,除了他不是寄生虫而我是以外,我们没有什么区别——这就是为什么我戴上墨镜就可以完美cos他的原因。不过,如果你将来会认识这个世界里的Ink的话,请一定要仔细听我接下来的理由。”

  三年前冰柜边缘流出的血早已荡然无存,但录像带依然记下了那一刻血腥沉闷的暗红。

  Error终于明白了,他在大学里认识到的Fresh,早就已经不是他的宇宙中的那个Fresh——他的正牌表弟早已被杀。

  沙沙的老式录像带运转的声音伴随略微闪烁的画面,拉紧的窗帘房间里一片与世隔绝的阴暗,在无人的盛夏下午里,依然冒出阵阵寒气。

  “在我的多元宇宙里,你和Ink的关系更为复杂。你们经常战斗,有些战斗甚至非常持久,以至于战场上堆积的你们的魔法残留物越来越多,最终居然聚合成了一个新的生命。

  “这个生命是一个身体组织不完全也不稳定的黑色小骷髅,我那个世界的Ink给他取名叫'Paper Jam'。

  “而我的正宗表哥,那个世界的'你'对这个孩子可是极端地不感冒,甚至好几次差点把他打死;他主要是被Ink和我照顾大的。照顾就照顾吧,他有着像你一样的坏脾气,但是比Ink有人情味得多。谁喜欢他谁就是傻瓜,那个Ink显然是个傻瓜,不过,也许我更傻——我比他还要更爱这个孩子一些,这很不应该,我原以为作为一条寄生虫我不会有感情的。

  “直到有一天,他在玩弄自己的传送魔法时不小心来到了你们的宇宙。”

  “Fresh”的笑容在录像内外大功率电器的嗡嗡运转声中扭曲地咧开,紫黑色的液体从他墨镜背后的眼眶中不断涌出。

  “他太小了,他还不知道这不是他的世界。他遇到了你们的Ink,他以为那是他的亲人。

  “然后你猜,Ink干了什么?

  “这个有本事的家伙,考虑了一会儿养孩子和收集来自界外的代码样本哪个获益更高后就动手了。”

  Fresh的声音在短暂的升调之后又变得疲惫而平静。

  “我以为我不会做梦的,但自那以后我经常做梦,梦到那个我不在场的夜晚。”

  “那就像是他妈的该死的一个孩子,调皮捣蛋完了之后低下头偷窥一眼一向很宠溺自己的父亲的眼色时,发现那不是他的父亲而是一个怪物。在生命到了危急关头的本能恐惧之下,他害怕了,他发出尖叫,他只是想要爸爸的一个抱抱,但是他爸爸像是要把他抡起来将脑袋掼到墙上去打!去砸!

  “我那个多元宇宙的Ink靠魔法观测到了那一幕,知道孩子没救了之后就放弃了。他一直是个很放得下的人,放下得如此轻松他简直不像个人。”

  Fresh继续病态地微笑,过于激动,现在他满脸都是紫黑色的眼泪:

  “但是我放不下。

  “这就是现在我来到你们这个世界的原因。”

  最后的结尾,Fresh扒住镜头,投影仪照射的整面墙上唯一的内容就是他近在咫尺的脸和抓住镜头的手指。

  在昏暗的房间中,他犹如审判者那般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宣读着他要审判的罪名:

  “我早知道你们是不会关心他的,不过,我可以原谅你,因为你不知情;但无论如何,我绝对,不会,原谅Ink。”

  所以很多年以后,Error留在学校当了辅导员兼教授,成为了邪骨区新一霸的时候,有一次被他管的那些学生瞎起哄,带着他一起玩了一把真心话大冒险。

  “E导,你输了,抽吧!”

  Error暴脾气地边咒骂着边抽出他选的真心话,聚会上其他邪骨一起凑过来看卡牌上的内容:

  【说出你的初恋的前男友对你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噗,这什么鬼问题,初恋还有前男友?怕不是单方面被渣哦。”

  “也太残忍了吧,一股被无良情圣卷走初恋的小女生互相吐苦水的感觉。”

  “问题在那儿吗,你觉得Error先生这一副钢铁直男的样子会有初恋这种东西吗?”

  “嘘!你不想活啦!就算真的也别说破啊,明知道是处男也应该看破不说破啊。”

  ……

  Error突然想起了Cross的话。

  “他是个丝毫不通人情的该死的畜生,可我就是爱他!!!”

  他分文不差地把这句话在聚会所有人面前大声喊了出来,即使他感觉自己拙劣的模仿还没有Cross当初说这话时十分之一的撕心裂肺,聚会上几十人还是同一时刻安静了下来。

  说完,Error黝黑的脸上是冷彻骨髓的淡漠:

  “这话,我同意他前半段。他的确该死。”

  至于爱?不值得。


  话不说那么远,就说当年十月份的一件事情吧。

  那天DS!Ink在处理有关X-Gaster这一案件的最后一叠文档,眼看就可以万事俱备保存到档案库里去吃灰了。处理完这个大案,他就可以全神贯注追踪Fresh了——他靠挑拨离间杀了Ink,但是他究竟是怎么杀死DS!Dream的,因为Fresh始终没有到案,正义王朝还是没能得到全面而详细的口供。

  虽然吧,DS!Ink已经做好了这个Fresh会成为案卷上的下一个DS!Blue、八十年都捉不到的心理准备。

  正在这时,门突然叩响。

  DS!Ink以为是哪个事先预约好的人物或者清洁工之类的服务员,随口答道:“进来!”

  Epic叼着一根以前Cross向他推荐过的野草走了进来。

  “卧槽??!!你是怎么不预约就进来的?!我们JR城堡的警卫是会把没戴预约牌的陌生来客轰出去的啊!!!”

  换在以往,掌握有瞬移魔法的Epic肯定是要炫技并嘲笑DS!Ink的土包子反应一番的,但现在,他不在乎这点小乐趣了。

  他径直走来,不回答任何一个问题。

  “我没有想到他们是如此的疯狂,一切都没有适可而止。闹剧的结尾,没有一件事在我的预期内。既然如此,那我还在外面玩个蛋蛋。”

  Epic吐掉嘴边乱嚼的野草,重重坐在了DS!Ink面前那个曾经属于X-Gaster的位置上:

  “所以我来自首了。”




  ————Normal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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