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一夜风交雨

一个疯子,随着脑洞开文,总体阴暗向。目前居住在undertale AU及其相关的坑底
请日我的lofter!我不怕日!我寂寞!我三次元失败二次元透明没啥别的就指望你们的一点关注活着!
可以称呼山雨。这个昵称从原名山中一夜雨到现在都在用XD

《狼子野心》【11】 骨科大学支线

  (祝@西冷 生日快乐)

  (本来还想再颓几天,然后一鼓作气更新三篇支线正文,但听说今天是某个大佬生日……咬咬牙,先出一章为敬)



  ——他像风暴一样在危险中自由穿梭,带着隐隐的疯狂,不顾骨骼在烟熏火燎中痛苦地开裂,义无反顾地参加了这一场赌注是一切、报酬却是零的游戏。 

   

  几天之前的爆炸案现场。 

  爆破的威力和音速飞溅的砾石非同小可,即使穿着黑市里品质最高的防爆服、戴着最严密的轻巧头盔面甲和采取了最正确的防护姿势,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飞石还是打穿了肩胛、空气的摩擦在钢丝布料上燃起了高温、光火烫伤了骨表层,DS!Blue疼得龇牙咧嘴。 

  DS!Blue疼得龇牙咧嘴,但还是抱紧了他一脸茫然的宠物不撒手,用身体把毫无防护的DS!Error压在下面。 

  他知道DS!Error是抱着死志来的,所以他才也来得义无反顾。毕竟,如果自己不来,他唯一的小宠物就要随着一堆土石一起灰飞烟灭了。 

  “该死,Dream那个家伙看起来文文雅雅,结果行事比我还狂。爆炸就是艺术,他这门艺术学的是德拉克洛瓦。” 

  (注:德拉克洛瓦,法国画家,浪漫主义之狮,代表作以场面宏大色彩奔放的风格出名) 

  而DS!Error还在迷茫中。 

  因为认为自己是间接地杀害了堂哥Error,自责的DS!Error没有跑,而是选择站在顶楼距离爆炸物最近的位置等待死亡,他根本不想活下去面对现实。 

  DS!Blue无所谓于一般人的情感,既然他的目标是救他,那就一定会救下来的。 

  震塌整栋四层高的大楼,如何带着一个人从顶楼逃生,看似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但DS!Blue习惯了创造奇迹,他早就一次次在DS!Dream惊讶的目光中从敌人的百密一疏中不可思议地逃走。 

  透明的魔法蚕丝架起的威亚,其实在Dream的团队在大楼里藏下炸药的几十分钟内就架好了。 

   

  那就是DS!Blue为此时所做的准备。他早于Ink知道这个风声,甚至Ink被瞒下消息都有他的一份功劳。 

  他把那个碰面发生前一小时被“DS!Ink”派来排查异状的JR骷髅调查员杀了,然后用死掉的小实习生身上的通讯机告诉了“DS!Ink”:一切平安,无任何可疑之处。 

  如果不是这悄无声息的算计,“DS!Ink”的先手布置绝对能识破废楼里那局千磅炸药的豪赌。 

   

  精准地跃起,用后背护住DS!Error,攀附住在爆炸的风声中即将被掀飞的滑轮,然后与重力竞速,快速地向楼底的旷野凌空溜去。 

  不过最终还是烈性炸药的伟力和自然界的重力加速度更胜一筹,哪怕盖在最稳定的一带,火舌和热浪在两秒内也还是推翻了威亚支架;失去支撑力的绳索,DS!Blue动作再快也没法靠着无水之萍的断线滑到终点。 

  他们两人都在距离地面还有两层楼的高度时就坠落在地,自由落体的力道把DS!Blue都摔得够呛。 

  尽管这一半的高度中他们斜向滑出了将近五十多米,然而这距离即将倒塌的建筑还是太近了。 

  DS!Blue狼狈不堪地滚落在地,在千分之一秒的时间内又弹跳而起,抬头望向光线刺来的方向。 

  明明只是一栋荒凉的破楼,明明只有四层高,在广阔的天地间不过是一个渺小的钢筋混凝土块;但此刻在更加渺小的蝼蚁们眼中,它朝四面八方倒下的身形正在无限扩大,在巨大爆炸的光焰与余烟之中犹如太阳般壮观,即将盖满他们容身的土地。 

  DS!Blue犹豫了一瞬间,但他还是没有逃走,而是转身扑向倒地人事不省的DS!Error,把他摊开的四肢尽量抱在自己怀里,再次将自己的后背朝向了逼近的带火落石。 

   

  …… 

  最巨大致命的石块都擦身而过,DS!Blue坐起身来,勉强地对自己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他多年的反应力没有白费,那一瞬间估算出了此刻的位置相对比较安全,所以他和DS!Error都活了下来。 

  但这里毕竟是爆炸现场,碎石把穿着防弹套装的DS!Blue打得盔歪甲斜,强劲的风撩起精美又极有保护力的小头盔,几乎带着他的脑袋一起飞向了空中;而他的一只脚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大的石块压住,靴子都在岩石与大地的缝隙中被挤压得严重变形。浑身不同程度的烤伤、坠落后一直在嗡嗡作响的全身骨骼,再加上筋骨折裂的剧痛,让他的笑容近乎失态。 

  而他检查了一下DS!Error,发现他和自己一样被半埋在废墟乱石之中,只不过由于DS!Blue的遮挡,他身上受的伤要少很多。 

  “……小傻瓜。” 

  DS!Blue摇头叹息,扶稳了防风头盔,里面预防脑震荡的柔软内衬都已经被爆炸的威力震得错位,从下巴底下的位置滑了出来。可见他穿得那么好,火场极限逃生都还是被炸得七荤八素;DS!Error没有任何自我保护举措,迷茫也只在最初迷茫了一瞬间就在白光与烈风中昏迷了。 

  但他还活着,却没任何疼痛,真幸福。 

  这个时候,DS!Blue已经隐隐约约听见了Error的声音,虽然遥远到还听不出来那是Error,但他已经知道此处有人,自己必须得走了。 

  从靴筒里面抽出那三张简易传送卷轴时,DS!Blue简直想对着神父忏悔一通自己当初轻装上阵不带包的时候,卷轴藏在哪里不好,非要塞进靴筒里面;现在卷轴的一头跟着他已经碎成血茬子的踝骨一起被死死碾在石头压榨的靴子里,靴内没任何空间能在不撕坏卷轴的情况下把它抽出来。 

  DS!Blue试了好几次都失败了,即使他试着拿自己的血做润滑也没能成功。 

  这个时候那个人声的距离已经近到DS!Blue能听出那是Error了。没时间讶异为什么他和Ink在一起此时却仍能活蹦乱跳,DS!Blue无奈之下使用了一个极端的办法。 

  他一把从靴筒里三张卷轴上尽量多地每张撕下了一大块。 

  简易传送卷轴本身的原理是与空间的契约,需要燃尽整张卷轴才能算作正式生效,空间魔法才会履行约定把用血写下传送点的生物立即传送到那个血液写出的宇宙坐标对应处。只要有一小片没有燃烧完全,传送卷轴就不能生效。 

  但只要最终卷轴所有碎片都被烧掉,空间与魔法都是慷慨的客户,这契约还是能如约履行。 

  现在DS!Blue的主要问题就是他有三张卷轴,其中有两张他都已经为自己写上了确切的地点,还有一张是空白的,是他留给DS!Error备用的。这三张混在一起,血签名的落款部分恰好都被压在废墟下面未取出,他记不清每张的顺序了。 

  无奈之下,DS!Blue只能凭着直觉先找到空白的那一张,然后拉过昏迷中的DS!Error的手,拿他流着血的指尖歪歪斜斜地写下了他希望DS!Error到达之所的地名,算是帮他签了字——如果不是DS!Blue手头没有DS!Error的血,早在楼顶爆炸之前他就可以写好卷轴把DS!Error强行传送走,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让自己身受重伤了——然后豪赌一般,从剩下的两张里随手选出一张,放在自己被压住的靴子边,然后干脆利落拿出内兜里的袋装炽火球——水晶泥般的微量炽凝胶,丢在了自己的脚上…… 

   

   

  跨过星界和人间,一眼万年的眨眼,主观上的天旋地转在现实中只不过是两个人在工厂里的突然出现。 

  DS!Blue发觉自己烧到了与他用DS!Error血写的地方是同一处的卷轴,他不咸不淡地在心底“哦”了一声。 

  两个都是据点,只不过没被传送到的那个据点设置更完备和安全一些而已。 

  这里是果汁厂的管理疏漏之处,是机器间隙里可供三个流浪汉横卧的无用轴承,不久前DS!Blue把他有微缩空间的电脑包和其他碍事的东西都扔到这里。 

  这堆东西里还有稍微更早一点之前,那个被他灭口了的DS!Ink派遣的调查员,Geno,的遗物和徽章。 

   

 

  Geno是死在一道完全剖开脊柱的伤口下的,是在他还没有完全断气的时候就被DS!Blue扔进了他此刻藏身之所下方漩涡一般的搅拌机器里。 

  直径70英尺的巨大旋叶日夜不停轰鸣,源源不断的水果原料从八个履带处倾泻而下,下方的出料口连接着流水线,盒装菠萝汁或者混搭果蔬汁每日每夜每时每刻都在被生产出来,盒口上印着浅浅的生产批次,每个盒子上都有小小的黑字标着该批次的生产日期,时间精确到秒。 

  或坚硬或生脆的水果,都被瞬息切碎然后落到大旋叶下面的锯齿搓轮之间,层层过滤细碾之下,连苹果与梨的果核、阿甘树坚果的仁、葡萄的籽、没剥干净的菠萝硬皮都会变成饮料中爽口的果粒状渣,更别说人骨了。 

  在骨科大学这个多元宇宙里,Geno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刑侦科学员而已,没有不死之身。 

  他的决心最多也就是头掉下来之后还能苟延残喘几分钟而已,像这样尸体被研磨成骨粉血沫,肯定完全死透了。 

  而没有监控摄像头对着旋叶正上空,这个死角让人们直到现在都没有察觉机器里的异样,浓烈的果香冲淡了血腥,一个人的尸体分散到这一批次里的几万盒果汁中,也没那么容易被质检机关检测出异常。 

  他只是太过不幸,恰好正义王朝分组的时候把他分给了“DS!Ink”绝对管理的那一列里,然后又在这个倒霉的时刻,被派出来踩雷碰上了身为此次祸乱根源之一的DS!Blue。 

   

   

  沉沉的疲倦袭来,DS!Blue倚靠在墙壁般的金属巨械部件上,眼睛静默地看着瘫软在一堆杂物中的DS!Error。 

  明明那个Dream告诉他,如果“DS!Ink”真的有问题,无论是他还是他的堂兄,只要DS!Ink真的有问题,他会引燃那个地方中午时分藏下的数千磅…… 

  他们都不会活下来。 

  可DS!Error还是义无反顾去了,甚至不惜拉上堂哥垫背。 

  恐怕在叫上Error的那一刻,他心中那个平衡善良与仇恨的天平,终于被得寸进尺的命运彻底折断了秤杆。 

  为什么他总是能碰上疯子呢。 

  事实上,Error唯一的作用就是他能有效地把Ink约出来;这个事情交给DS!Error做则可能会让“DS!Ink”产生怀疑。 

  至于以为Error的存在能让那个杀了兄弟后穿着堂弟的衣服反串他的人心软和配合,那真是个再天真不过的幻想了。DS!Error最大的幸运是在正式开始谈判之前Ink就通过胁迫的方式撕破了脸,不然DS!Blue还真不确定这两个傻乎乎的家伙,听Ink一脸诚恳地愚弄他们起码半个小时以上后再掀桌,他们受不受得了这种反差。 

  Ink如果要玩文字花样,他闭着眼睛都能玩出一把七个大回旋一山更比一山高的过山车来,才不会管他的乘客们受不受得了和上下车自由。 

  所以DS!Blue必须为DS!Error做点什么。 

   

   

  DS!Error在冗长的噩梦中醒来。 

  背叛,死亡,消逝,仇恨,内疚。 

  他明白出发前Dream眼里折磨他的情绪是什么了,突然间。 

  仇恨容易令人疯狂,也容易令人理智——如果Dream还像平时那样优柔寡断,他绝对想不到这个近乎同归于尽的杀招,也绝对没有魄力拿千磅炸药来豪赌一栋废弃居民楼无辜者的生命。其实现在结果已经很好了,毕竟杀死堪比宇宙天灾的Ink,那个拿冥河的水来都洗都洗不白的墨水瓶,也没有一般爆炸那样动辄几十上百的伤亡,连本来做好牺牲准备的DS!Error和被卖的Error都幸存了下来——但是目前,DS!Error不知道Error还活着。 

  他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可是Error没有啊,他甚至至死都不知情。 

  他因为Dream的计划炸死了一个人,那个人和Template一样,是他的血亲。 

   

  我活下来了,但我是不是已经成为了我最讨厌最害怕的人? 

   

  DS!Error精神恍惚地想着。但与其说看到,倒不如说是尚未完全醒来的意识感到,他“最害怕的人”就坐在他的不远处打瞌睡。 

  惊恐和绝望瞬间抓住他的每一节脊椎,而DS!Blue也抬起头,有些艰难地对着他咧齿一笑。 

  几分钟后,DS!Error也反应过来了现状。 

  首先,肯定是DS!Blue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救了他。根据他昏迷前那点依稀的记忆,他还记得昏迷前有人出现过。 

  然后,是比一件第一条还更重要的事情: 

  一劳永逸摆脱DS!Blue的机会就在眼前。 

  外面是轰鸣着无尽巨响的工厂机器,里面是相对沉默两人之间的一生纠葛。 

  模糊不清的记忆里,晦涩的是面容,堆积如山的却是难以自制的仇恨、厌恶和恐惧,以至于此刻DS!Blue再温柔的举止、再和熙的神情都让DS!Error感到反胃和牙痒。 

  “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DS!Error低沉的声音蚊鸣般逐渐无声。 

  他看着DS!Blue,而后者也终于已经意识到猎人与宠物的身份此刻已经颠倒。 

  现在他一身是伤,烟熏火燎地疼,多次遇事主要受力的都是他,更何况现在地形狭窄不便,DS!Error在空间深处,而他在外部,还少了半条腿。 

  ——因为脚是被烧断的,焦化的伤口堵住了髓管,那些一接触到空气就会化为稀薄血液如水般流失的组成身体的魔法物质才留存了大半在了DS!Blue体内,没有直接因大量失血而死亡,但身上也出现了失血过多的乏力发冷症状。 

  “……我明白了。” 

  DS!Blue虚弱地笑笑,拎起手边的一件大衣丢给了对方: 

  “你是不会原谅我的。即使这次善良战胜了你的本心,那以后呢?以后的日日月月,每一次你回忆起我都会悔恨当初如此良机为何没有痛下杀手。” 

  “既然如此,你应当做出你的选择。我要你记住我,不是让你那样恨得面目全非地记住,而是……像你平时心底那样,不可遏制地想起我,深层而隐晦,但无论如何,那情感比单纯的恨客观。” 

  “你肯定是忘不了我的,你的余生里我将无处不在,不论是作为阴影还是活人。但是,我不想让恨和遗憾使这种印象变得盲目。” 

  在DS!Error目瞪口呆的注视下,DS!Blue自己艰难地一点点朝外挪移着,但在坠落的边缘停了下来。 

  他第一次把自己的重伤和虚弱,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他的“宠物”面前。 

  DS!Blue没疯,他也不是求死,只是他的眼神之中,除了对生的渴望,还有许多复杂的情感,有如洪流,竟然让DS!Error感到震撼:在他以往的认知中,DS!Blue不过是一头冷血、理智而又残忍的野兽;而此刻,他犹如呆板的著作中的人物第一次跃然纸上,将“不通人情”“毫无心肝”的标签一扫而空。 

  “我不会自己跳下去,但你一推,我就会掉下去。你能杀了我,但不论你选择生还是杀,在这个问题上你日后都没有反悔的机会。 

  “现在,看你手上的那件外套。” 

  DS!Error机械地拿起了那件外衣。在黑色的呢绒料子上,他看见了一个金线绣成的JR字母肩章。 

  “他是一个JR调查员,我想他的名字是Geno。差不多十个小时之前,我杀了他。” 

  DS!Error的气势瞬间凌厉起来。 

  他抬起头,直视DS!Blue蔚蓝的眼睛,那是一个心意已决的眼神,无需多说,他也没有多说。 

  像是毫不意外,DS!Blue用难以言喻但绝非仇恨的目光注视着DS!Error: 

  “你曾经责怪我,为什么不信任他人,为什么不给予仁慈。” 

  DS!Error咬着牙,绷住脸站了起来。 

  “为什么我那么阴险狠毒,那么多疑好杀呢。” 

  他朝DS!Blue走了过来。 

  “现在我的模样就是答案。” 

  “……” 

  “——因为我把后背袒露给了你。” 

   

  最刺痛人的,永远不是常年心如铁石的冷漠;而是松懈的一刹那,不经意间表露出来的致命的温柔。 

   

  DS!Blue掉了下去,他的消失宛如一个慢镜头,但DS!Error不想追着看去。 

  在机械永无止境的喧嚣之中,一个人的消失犹如石子在池塘上激起的水花,涟漪也泛不了多少,就彻底消失,成为血肉的混合物,进入未来素食主义消费者杯中的饮料。 

  然后DS!Error低头看向盖在腿上的大衣,肩章,其他散落的对讲机、手机、手套之类的物品。 

  他环视周围一圈,看到了DS!Blue的黑色电脑包,还有素未谋面就已再也不见的Geno留下来的保温杯、围巾、钱包等物。 

  DS!Error把这些东西都一样一样捡了起来,又一样一样把它们丢下去,扔向DS!Blue葬身的所在;不管是他的电脑包,还是Geno的记录仪,此刻都殊途同归。 

  既然凶手DS!Blue已经死了,那么Geno的亡灵想必也不需要再在人间徘徊不去了吧。 

  “两位,安息。” 

  他空旷的声音回响在无人的自动化工厂嘈杂的流水线上空,寂寥如最后的信徒为覆亡古神招魂的孤声。 

  【救赎与死亡的故事,生于不幸,起于不义;却谁也没有想到,最后竟然是终于温情,结于背叛。】 

   

   

   

  ——后来那一生产批次的果汁受到了很多投诉。消费者反映,里面有很多咖啡渣般的红白色沉淀物,喝起来的口感像骨粉泡水,隐约还能喝到一股铁锈般的腥味。 

  当然,很快就有常看恐怖小说的读报人开始怀疑这是人的尸体,要求彻查。

  正义王朝介入调查,没想到真的在果汁里检查到了尸骨中特有的元素和魔法成分。工厂主无奈找不到死者家属,但还是要先把抚恤金给法院做赔偿款,预备着苦主找来要钱。 

  即使后面DS!Nightmare明确地找到从果汁厂里逃出来的DS!Error问话,说在那天那几个生产批次的果汁里提取到了含有血液和人骨成分的残渣,问DS!Error是否知道些什么时,DS!Error都坚决地继续撒谎道: 

  “不,我谁也没有看见,我醒来时就一个人在那里。” 

  让他们都安息吧。随着当事人死亡,一切葬入他的心底,在漫长的时光中腐烂,他的良心早已终生不得安宁,不想再被惊醒。 

   

   

   

   

 

   

   

  这生不如死的几个小时,可能还不如Error在现场一脚踩爆他的脑袋。 

  Ink想道。 

  但是现在……要死,迟了。他是一起重大案件中的关键人物,DS!Nightmare下令说了,要尽量让他活下来上审判席。 

  Ink感觉自己是被活活地吊了几个小时的命。 

  四肢百骸都被拆得七零八碎,躺在解剖床上似的手术台上,带有酒精气味的尖锐刀镊摸索着每一寸骨骼,深入伤口挖掉那些曾属于身体组织的或者来自外界的残渣和碎块,倾听着永无止境般的陌生的喧嚣、仪器的蜂鸣,以及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凝视周围这般光怪陆离的世界。 

  从身体里抽出那根被从现场切下带来的钢筋时,腰椎骨上的穿孔开阔得能并排伸进两根手指。喷血的伤口立刻被四五个人同时按住止血,止了半天止住了,血也打湿了小半张床,然后输血接着抢救。 

  厚厚凝结的血块埋住了嵌入骨头深处的薄钢片和其他杂物,为取出它们,误操作可能会伤及更加重要的脊椎,看不清就下手的话还不如直接把肋骨折下来;于是为了赢得动手术精准操作的视野,他的肋骨全部被打开,如同血鹰的翅膀般张到外边。 

  一连几个小时里手术就没有停止过,因为是真正的急救,连麻药都来不及打——医生们忘记了,但Ink本来就已经伤重到说不出话,他根本没机会反驳——开胸理顺肋骨碎片和清理血块,取出嵌入骨头里的钢片和互相倾轧的碎骨头,绑扎固定骨骼的绷带。如果不做这些令人痛苦的紧急处理,他的结局会是碎骨片阻挡血液和魔法的流通,身体组织90%以上都会失活坏死。 

  但是本来就情况危急的身体,根本经受不住这么多的折腾——Ink的生命力本来就不顽强,稀薄的求生意志更是有着天然的缺失;有情众生才具有的生物自保本能对于没有灵魂的Ink来说,根本就是所剩无几。 

  所以,又必须尽快做手术。 

   

    最后一刻,他久久地盯着头顶的无影灯,直到并不刺目的光线都让他逐渐模糊的瞳孔感受到头晕目眩般的刺痛,身体的颤栗已经距离他越来越遥远,钻挖骨髓的疼痛逐渐变得与他无关。 

  一直承受着这一切痛苦的意识,终于在此刻绷将不住,沉入地狱般瞬间烟消云散。 

   

   

    

   

   

   

  正义王朝拒绝透露Ink的尸体被埋葬在了哪里,他的存在彻底消失在了人世间,连各种档案都被销毁得干干净净,只留下Error手中一根任人把玩的骨头。 

  他的死也成谜,犹如他那令无数人捉摸不透的一生。 

  也没有人提及“DS!Ink”的被冒名顶替。JR只是平淡地宣称他因故牺牲,给他颁布了荣誉证书和最高表彰。不过死后哀荣,谁在意呢。 

   

  至今都还没有任何人或组织声称自己为那场杀死他的爆炸负责。爆炸威力很大,事后经调查,连未燃烧完全的火药残骸都有几十公斤,预计引燃时爆炸物的数量是以吨位计的。 

  更何况,后面在废墟中还找到了一个已经被焚烧蜷缩成黑炭样的、疑似曾经是人脚的残肢;而那时,“DS!Ink”当天中午正好派出了他的一个年轻调查员Geno去那里巡视小楼。他是早有远见预知危机、还是公权私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那个人失踪了,Geno不见了。 

  外界有声音怀疑,这是正义王朝自己在贼喊捉贼,本来就是内部斗争有人想刺杀对面派系的DS!Ink,所以布置了爆破陷阱,还将DS!Ink派遣的先遣员Geno杀人灭口;也有的人说,这是一起盖世丑闻,那个DS!Ink并不是真的DS!Ink,是他的哥哥杀了他之后冒名顶替,正义王朝察觉不对,就没走司法程序直接把他炸死了…… 

  “荒诞,彻头彻尾的荒诞,不管是谣言还是事实,听起来都跟胡扯一样。” 

  Dream摇着头,心潮澎湃,虽然声音不大,但已经比平时的语调用词激烈多了。 

  比谣言还荒诞的事实已经不多见,而搞笑的是,这次Ink的事情真的是听起来越胡扯的传闻实际上越接近真相。JR没有内斗,却有顶替;Dream没有灭口,却有爆破。 

  虽然灭口自己的调查员是彻头彻尾的空穴来风,但Ink杀人替身是真的,正义王朝布置爆破也是真的。 

   

  周围人已经退开,留下Dream一人独自待在办公室悬挂的地球仪和地图之下。员工们告诉他DS!Nightmare已经亲身去了Underfresh考察实际证据之后就散了。 

  Dream放空的眼睛什么也没有看到。慢慢地,他垂下头,脸埋在弯曲的手臂里,紧拥着自己哭泣。 

  眼泪洇湿了肩膀上披下来的Nightmare送给他的披风,暖暖的金橙色布料上绽开一个又一个近乎褐色的深色圆点,那是一滴滴的眼泪。 

  Dream最初与兄长Nightmare背道而驰的原因,就是Dream秉信,“即使最坏的人,也有资格得到拯救;任何人都能变好,即使祂自己不那么认为”。 

  可现在,目前他所见过的“最坏的那个人”,把Nightmare杀了。 

  他无法冷静,他想不到“拯救”,他也被发自心底的仇恨所驱使,追着毁灭的道路而去。 

  他是那么的伪善啊。他有什么资格要求哥哥原谅那些伤害过他的人呢?连他都不能原谅杀害自己亲人的凶手,他有什么资格替人原谅别人,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原谅?! 

  “我不想……我真的……不想成为这样的人啊……” 

  呜咽的哭声中,Dream泪眼朦胧地看着世界之外,没有焦距的放空视线里,他看到,自己终于成为了自己最厌恶的那一类人。 

   

     

   

   

   

   

   

  墙上的油漆写意地泼溅着画出大字,那是前任“Fresh”留给人间的最初也是最后的宣言。 

  “为那个孩子复仇而来……” 

  DS!Nightmare喃喃地念叨着。 

  眼前这个来自外层宇宙的高等智慧生物留下的痕迹尘封已久,但那股病态的疯狂依然萦绕在字里行间,即使它已死去,那恍惚而癫狂的精神状态下泼写的字字句句都透露着坚决的仇恨与恶意。 

  “他不满于凡俗司法机构不痛不痒的惩罚。” 

  DS!Nightmare平平淡淡地说道,又像是重复墙上面的字。他已经明白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大致发生了什么了。 

  结合现在已发生的事实,DS!Nightmare只感到一股冰寒的悲怆在冷冷地嘲笑着现状,附骨之针般痛入骨髓。 

  没有任何实物证据留下,只有口供,只有书面材料,正义王朝连AU的消失实际上是Ink所为的证据都拿不出来,任何罪名都死无对证。 

  只要Ink想,只要他不配合,他的罪行根本不会得到应有的清算。 

  他可以狡猾地把主要问题推到死去的X-Gaster和Cross身上,甚至即使X-Gaster和Cross还没死时就能让他们头顶上所有大罪,自己只承认些不痛不痒的小过错,在半真半假的讯息上编织一套完美的谎言,无法被全部证实,但也无法被推翻证伪,给他判个终身监禁是顶天了。陪审团要是眼瞎一点,搞不好最后只能落实一个“冒用他人身份”的诈骗罪,Ink关三年就能放出来。 

  而对于一个连报复都要精心选择日期、会为此苦等三年后的又一个2月13日星期五、极度有仪式感的怪物,这刑罚在他看来简直就是对Ink的包庇。 

  所以,他不会听任DS!Dream用“合法的程序”解决问题的。 

  就因为一个疯子的执念,多少AU破碎、多少世界凋零、多少惨死者哀嚎。 

  尤其是那执念到头终成了一场空。 

  DS!Nightmare嘲弄地叹气,眼眶酸涩,喉咙却堵得说不出来话。他不能哭,也不敢哭,他知道一墙之隔就有很多人在看着他,不管那些人是否真的存在,他都必须保持自己最完满的状态、最不可侵犯的姿容。 

  顽强而固执,从不曾改变自己的心思。 

  那才是他的标签。 

  他相信,或者是强迫自己相信:那个思念过去、感情用事的影子,在他心灵的角落里根本就不存在,根本就从未存在过。 

  就像以前他在DS!Dream的责难面前强装镇定时一样。 

  于是他走出房间,脸上脆弱的表情抹去得干干净净,犹如一块黑板擦洗刷过一般,回身去面对警戒线外前拥后簇、闪光灯咔擦照个不停的记者们。 

    

  既紧要也不紧要的关头,DS!Nightmare的思维日常不受控制地发散着,想起了许多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比如说他在调查Nightmare的遗物时,意外看到几本保存完好的网文实体书,设计新颖、构思巧妙,主题宏大、描述精美,很合他的口味。 

  看完两本高质量的作品后,他陷入了“书荒”时期,于是百无聊赖期间上网求了几本类似风格的小说,结果十几本一读过去,差点气炸:大多数小说的水准都是那种无脑的推土机,充斥着爆炸的艺术,描写的人物从各种无名小卒到封神弑神或者成魔之类过程千篇一律,连称号和招式都差不多;DS!Nightmare迅速吞吐了几十本的大致内容,除了无限地重复主角看似历经艰辛多度挨打其实始终在一路“反杀”强敌、青云直上的“成长”之外,还经常发现它们有互相抄袭片段的现象,连一块面包的描写都会出现“如有雷同纯属巧合”的尴尬。 

  感觉自身智商和欣赏水平受到侮辱的DS!Nightmare在吃了满嘴垃圾之后,感到怒不可遏,上网站又去专业写手的栏目里看书。 

  事实证明,专业人士写出来的垃圾依然是垃圾。 

  除了不断重复使用的华丽辞藻和总是似曾相识的经典桥段外空无一物,几百万字与几万字并无本质上的区别。这些能靠开文挣钱吃饭的写手,除了一副日更两万的好肝和一笔杆汪洋大海般的注水外,似乎脑子里不全是精虫就全是肾上腺激素,个别里面还有水。 

  DS!Nightmare带着疯狂的吐槽欲浏览过那些书,开头几万字带有迷惑性的修辞总是需要过了半百万之后才暴露出真实的文学水平,让他有股眼里的青睐白给了白痴的感受。 

  好不容易找到一两本感觉有看头、有意思、剧情不一般、全员智商在线的,作者又往往更新着更新着半路失踪。 

  说到底,一篇小说里一半以上的角色都只表现出豆腐渣般的水平,哪怕击败他们的时候再怎么强调这帮豆腐渣的“宗师”“塔主”或“神明”的身份、再怎么把双方的技能和宝物吹得天花乱坠、再如何试图把科技与魔法用几个半吊子术语名词结合成一段看起来高大上的说明,豆腐渣就是豆腐渣,主角再怎么蹂躏豆腐渣,也就是比豆腐渣强那么一丢丢的、满身头衔的豆腐干而已。 

  还是在反复地以各种“底牌”临时爆种、一次次突破“极限”的那种“艰苦卓绝”中,主角一遍又一遍以这个套路给豆腐渣榨汁,DS!Nightmare真希望这上千的章节能把背后那个写作者脑子里的白开水多榨出来一些。 

  真正能被当做收藏的优质小说作品,DS!Nightmare寻找了那么久,也就只有Nightmare的书库里找到的那几册而已。 

   

  优美的东西是很少的,值得一观的精品其实为数不多。而所谓大众适用的“普通”一词,其实就是“平庸”二字的一种委婉别称。 

  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是这样。 

   

  那种睿智文里的大多数主角们,就这样浑不自知中度过了这样“传奇”的一生。他们永远意识不到,因为创作者的无能,他们终其一生都没能突破那些劣质的套路和循环,深陷在五光十色的名词与光怪陆离的场景里面傻乎乎地浴血和陶醉了一辈子。这些平庸的货色,就如同他们那贫瘠而又自命不凡的作者一样,连一次认识到自己平庸的机会都没有。

  想到这里,DS!Nightmare突然又回忆起了Ink对他说过的话。 

  “而最可怕的是,我们都不会意识到这一切发生了。你的每个念头都是被别人赋予的。这么一想,似乎又感觉有些悲哀了;但是就连悲哀,都不是属于我们的。” 

  哪怕仅仅只是回忆,一想到Ink,DS!Nightmare都脊背发寒。 

  当时Ink既不带恶意,也不带情绪,只是用一双苍白的眼睛注视着他,但是……

  犹如飞蛾向往火焰,亡者追逐生命,一接触就会双双湮灭的正反物质却渴望碰撞,没有灵魂的守秘人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那些最未受扰动的东西,然后为此发起了一场一个人对全世界的战争。Ink就是这样,无怨无悔地在天性的驱使下,毁了自己,也毁了别人。 

  他明白,Ink已经在他的一生中扎下了永世无法祛除的利刺,这份阴霾将永远笼罩他的余生,随时随地都可能出现在他的任何一个念想中。 

  这也是Ink曾经独自担负的东西。 

  难怪Ink那么疯狂而执拗地想离开这个他原生的多元宇宙。他能忍受这种操控,但不能忍受这种单调;他想去的,是真正精彩、新奇、富有创造力和生机的世界。 

  他想摆脱乏味,不想终其一生仰望着现存的创作天花板,想展翅高飞,想海阔天空。 

  然而现在Ink永远不能实现这个目标了。 

  想要得到更多的,却连自己原有的都可能会失去。 

  这很公平,风险永远大于抵押的砝码的重量,生机永远少于死路,这就是历代野心家颠扑不破的法则至理。

评论(54)

热度(484)

  1. 共19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