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一夜风交雨

一个疯子,随着脑洞开文,总体阴暗向。目前居住在undertale AU及其相关的坑底
请日我的lofter!我不怕日!我寂寞!我三次元失败二次元透明没啥别的就指望你们的一点关注活着!
可以称呼山雨。这个昵称从原名山中一夜雨到现在都在用XD

《平安夜》第六章:白昼篇


  回到现世的时候,Frisk几乎以为眼前平静宁和的人世才是梦,恍如隔世。

  不,那个光怪陆离的夜晚也不是梦。

  诡异的母亲,白骨的巨大野兽,矫健的游鱼,懦弱的黄蜥蜴,彬彬有礼的非人绅士,蓝宝石一样的龙瞳……

  它们生活在这个世界的另一面。

  Frisk跳下床,想忘记夜晚的遭遇,让事实证明那不过是荒诞不经的狂想;但事与愿违,绷带和手电筒不见了,心形八音盒则躺在祂的衣袋里,不在原来的位置。

  晚上的时候,这条八音盒吊坠就自动出现在祂的床底,仿佛一直跟随着祂,保护着祂。

  不过,如果只是这点证据,还无法证明晚上为真。


  浅淡的阳光中尘土飞扬,每一个细碎的光点都好像在窃窃私语,论证着现世的真实性,阻止Frisk探究那离奇的一夜。

  直觉告诉Frisk,继续找下去,最终会证明一个从未猜想过的事实,而那个事实将难以接受。但Frisk犹豫了两下,还是打开门,向家里的母亲道别,如平常一样出门去。

  万一是祂想多了呢,或许祂什么都找不到。


  这一天正是周末,小镇的氛围闲散而舒适,没人在深夜失踪,也无人在白昼忙碌,学校放假,工厂休息,牧场的羊早就学会自己吃草和回家,只有田里还能找到正在辛勤劳动的农户。


  “嗨,小家伙,今天你要跑到哪里去?”

  邻居家的门打开,一位跛腿的老人精神矍铄,短短的白发是为数不多能辨识的特征,但Frisk最深刻的记忆点绝不是这一点。

  “呃,老人家……”

  今天,老人戴着用齿轮和怀表壳装饰的机械腿。

  眼前的镇民看起来“平平无奇”,无论是寻常的问候语还是衰老的体格,但Frisk深知这位老当益壮,家里全是乐器和音响不说,打起碟来波澜壮阔也不提,就连装备的义肢也是两天一换,那条失去的小腿早已被玩出花来:膝盖下安装一支小提琴;一条吱吱呀呀的弹簧腿;还有些时候,腿是简单的木腿,但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顶船长帽、一枚单眼眼罩……

  “您是来拿今天的牛奶吗?”

  同样是客气话,Frisk觉得随便拉点家常足以回答。

  “当然,还不止呢。下周八十二岁生日,我打算做个奶油蛋糕,到时候你可以来尝尝,如果你不想隔壁爆炸,你最好带着你妈妈一起来,她真是一位热情的女士。哎哟,这该死的腿,战争没要走你……”

  别说八十二岁了,就算二十八岁这个年纪,吃蛋糕也太老了吧……

  “……您的腿当年是出了什么事?”

  索性,Frisk也不太在乎礼貌和委婉了,反正老人家本人一向不在乎。

  邻居老人满不在乎:“不记得了,谁知道呢?还记得清的是,我小时候双腿健全,但不知怎么回事,在报名参加七十年前那场战争的时候,我已经丢了一条腿啦。征兵处本来不想要一个残疾的小豆丁,但我设夹子挖陷坑可厉害了,跑得比两条腿都快。”

  “哎,吊胃口可不能让我帮您找烹饪指导,您跟我讲一下小镇的战争吧?”

  “说起来是战争,但其实我们也没参战。那伙外界人估计自己都不知道到了何处,走到哪儿就在哪征兵。我倒是很想跟着出去见识一下,自从做舞蹈家的梦想跟着腿断掉之后,也只有战争听起来还算新鲜玩意了……可惜刚刚出小镇,那些人一夜之间就被吓跑了。”

  Frisk嗯嗯连声,显然没放在心上。老人见状知趣,也不再聊天,乐呵呵杵着奇形怪状的假腿,去草坪上拿装满鲜牛奶的纸箱。



  雪町镇的招牌伫立在街道的对面。

  麻雀并不悦耳但生机勃勃的鸟鸣无处不在,居民的院子里挺立着高大的向日葵,屋上爬满葡萄、茄子的藤蔓,都结着可以生食的果实。

  大人牵着小孩,小孩牵着甜筒,显得独行的Frisk格格不入。Frisk左右看看,突然明白自己缺了什么,为自己买了个可以吃的好伙伴,扫除违和感,心满意足。

  雪町街道的冷饮颇负盛名,鲜榨的番茄汁直接浇上牛乳制成奶油雪糕,碰撞出清新的味觉。

  绕开酒吧、夜店和雪糕摊、烘培坊、糖水铺,雪町几乎没有民居,但万事皆有偶然,一间小屋出现在熙熙攘攘的商店中间。

  小屋的门前已经堆满尘埃,挂着一长条暗红色的围巾,门和阶前的枕木明显比邻居的更陈旧。

  *它有点像Papyrus缠绕在颈部的红布。

  这个念头一下子击中了Frisk。

  只不过,当它缠绕在Papyrus颈上时,那是一副张扬而飘逸的斗篷,而在这只是一块无人看重的破布。

  Frisk站在简陋的房屋前,犹豫再三,还是上前敲了敲门。

  手背一接触门扉,木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门没有锁,里面的景象不在意料之中——家具破烂而散发恶臭,久未打扫,脏掉的衣物袜子随意抛掷,无人在这里常住。

  “Papyrus?”

  Frisk问出了一个名字,而回应的只有寂寞。

  最终,Frisk没有找到任何特别的发现,此地未被遗忘的证据,只有一个。

  在老电视机旁边,有一小块区域被擦得亮光光的:那里放着一副立式相片,方框里,一高一矮一对看不清面容的兄弟,哥哥正牵着刚学会走路的弟弟。

  不知为什么,得到这个结果,Frisk反而松了一口气,仿佛什么看不见的重担,瞬间轻了一半。

  *你退出去,合上门,转身离开这所废弃的小屋。




  过了小河,后面的土地属于蒸腾泉

  一辆辆堆满杂物的皮卡,组成卖旧货的社区市场,人声鼎沸。收废铁的老人驼着背,用脚蹬着改造过的三轮车,车斗装满了分类的垃圾,送饲料厂的骨头、送锻钢厂的铁皮、送回收站的塑料瓶,堆了个山高水长。

  虽然是同一个小镇,但这里的人特别人高马大,个个都有熊国猎人的风情,让Frisk想到了瀑布到处都是的河马怪物,美丽的心情顿时掺杂上滑稽感。


  此时正是上午9点过的样子,时间似乎正好赶上了什么事件,一小群人正在赶向一座房子的院子,不远处还有更多的人赶来。

  他们有的拎着一壶热水,有的带着一包糕点,还有的提着简易药箱,比起逛旧货集市,更像去红十字会献爱心。

  “这是在干什么?”Frisk抓住一位路人,问道。

  “照顾邻居的女儿。”镇民理所当然地回答道:“老屠夫的女儿天生体弱,离不得人,但她又没有旁的亲戚。”

  “啊,那真是太悲惨了。”

  “是啊。见不得冷风不说,连凉水都不能碰,可不能没人看顾。唉,那个女孩子也就比你大个五六岁,如果你有时间的话,也去看望一下她吧,她没有机会出门的。”

  房子里传来一阵悠扬的钢琴声。

  “听,那就是她在弹琴。”

  钢琴声平静而悠扬,就像才过脚面的淙淙流水,清澈纯净,不带任何一丝杂质。


  Frisk向那所房屋走去。


  屋子有两层,粉红色的洋娃娃堆在楼梯旁,戴着特种兵帽子,还有塑料制的超长大剑,像一个全副武装的女儿国,充满幻想的味道。

  那确实是一位精致而脆弱的少女,惨白的肤色不见阳光,身形纤瘦,坐在比她大那么多的钢琴前,如同玩具城堡里的娃娃。

  “噢?有新客人吗?太好啦!我都快闷死啦!”

  “你是从老城区那边来的吗?听说那边还挺远的。”

  “嘿嘿,这是我最喜欢的动漫录像带……”

  她的眼睛里像是无时不刻燃着一团火,情绪高昂而热情,随时准备投入生活这场战斗。

  少女生而虚弱,但性格开朗,如同一个强大的灵魂,却被困在孱弱不堪的躯壳里,即使提到所有人都预判她活不到四十岁,她也对自然规律不屑一顾:

  “哈,听说我刚刚出生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我撑不到满月;满月之后,父亲觉得我会在三岁前夭折;三岁之后,人们悲观地认为,我没有机会生存至二十岁……

  “但现在我不也还在吗?都快成年了,区区这点小恙,不能打败我!!!”

  Frisk静静地陪伴着她,故意远离名字的话题,时不时说上几个屋子外面的场景,例如一只鸟落地,都能让她感到新奇和惊喜。

  最后临走前,Frisk问了她一个问题:

  “你有什么梦想吗?”

  “我啊,我的梦想吗?”

  虚弱的少女想了想,面上露出向往之色:

  “我的梦想是,成为一条自由自在的游鱼,生活在房子外面的河里。那条河的水太冷了,我不能触碰,但鱼儿不畏惧河水——它们的生命,该是多么强壮啊。”



  热土并不热忱,那是一片疲倦的居住区,锻钢厂的工人主要在这里休息,即使在周六和周日,这些人也很少做闲事,全都跟抽空了力气般一躺一整天,就连鸟雀蟋蟀都不怎么叫,日光的影子懒洋洋地移动在街道上。

  在皇家科学院对应的位置,Frisk看见了一所废弃的学校。

  用土筑的墙体坍圮大半,杂草长出土墙外,撑开扎根的裂缝,阳光从半个屋顶落在教室的桌椅上,陈旧的教具大多破损。

  一位老妪,执拗地站在这些危房之中,拿着教棍,在缺了一角的黑板上不断敲打,时不时用捡来的粉笔头,在上面画一些奇怪的图案,口齿不清地对着不存在的学生“讲课”。

  犹豫了几下,Frisk还是上前去与她搭话。

  “您在这里做什么?”

  “上课……课。很好……不对!坐、坐下!举手才能提问!!”

  Frisk配合地坐在了破烂的椅子里,结果椅子的一条腿马上崩溃,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连续换了好几条椅子,才有个小板凳勉强支撑起了祂的重量。

  而老妪则明显露出了笑容,眼睛在皱纹的包围里眯成一条缝,似乎明白,这时候她才真正拥有了一位学生。

  “您在上课?”

  “九乘以三十七……长方形的园埔,要种半径三米的花……”

  Frisk耐着性子倾听了二十来分钟,发现“教师”的水平其实并不高,讲的题错漏百出,甚至会被自己出的数学题为难住,尴尬地沉默着,用袖子遮住胆怯的目光,悄悄看向“学生”。

  叹了口气,Frisk没忍心让老婆婆如此为难,主动举手,站起来帮她解开题目。

  这时候,也终于有一个人路过了。那个人用诧异的目光看着Frisk,倒没有出声拆这位教师的台。

  正好,“老师”宣布这是课间时间,允许Frisk离开座位。

  “你怎么跟她玩起来了?你还真有耐心,竟然能耐住性子。”那个蓝领打扮的男人问道,目光带着对老妪的同情。

  “我就是看着她一个人在这里,没人搭理,怪可怜的。叔叔,您知道她是怎么回事吗,方便说吗?”

  “没什么不能说的。她看着老,其实也才四十来岁。她一出生就有智力障碍,字母认不全,数字算不出,全靠邻里帮扶着长大。可她又不甘心一辈子做个废物,经常给大家帮忙……”

  似乎知道别人在说她,老妪把脖子缩进衣领,把围巾捞起来蒙住了脸。

  “……哎,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呢?她开了这个周末补习班,孩子们每听一次笑一次,那场面看着就令人难受。为了她不受刺激,这里的家长都禁止孩子来听课了。但她还是每天一个人来到这里,人啊,活一辈子总有点自己想干的事。”

  路人离开了,而老妪还在原地,头埋在膝间,迟迟没有宣布上课。

  Frisk望着中年女人,黄色的毛衣起了球,加绒的围巾裹成一团,口齿不清加智力障碍,天生阻碍她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可是,她真的很想让自己的生命有意义。

  “谢谢,你的课上得真棒。”

  最终,Frisk没有忍住,给了她一个拥抱。

  ……

  ……

  ……

  度假村

  在Frisk眼中,小镇正在慢慢与怪物王国的版图重合,原来的铭牌是什么,祂已经看不清了。

  就像祂脸盲症中的人脸一样。

  相反,祂看得清晰的,是一个个王国的地名。


  度假村的真容是碑文林立的墓地,凄凉宁静如同大剧院座椅的墓石,配上视野中幻视到的霓虹灯招牌,说不出的诡异和矛盾。

  Frisk走过无数人的悲欢离合,简短的碑文留有无限的遐想余地,有的石碑被擦拭光亮,有的墓地长满地苔,大多数长期无人问津。似乎可以看到,有人圆满离开人世,有人却是悲剧收场。

  在特制的墓园里,粉色的茉莉花种植在夭折儿童的墓地周围,那种夜晚所见的无名哀伤隐约泛上心头。

  ——夜晚那些看见就会为之落泪的魔力花朵,在现实中,是一个个家庭的悲伤与思念。


  再往后,是一整片家族墓地,一模一样的姓氏连绵不绝,按照父系关系排列。年代最近的石碑有三座,都是表兄弟关系,Napstablook的墓碑,Dummy的墓碑,以及……Mettaton的墓碑。

  其中,Mettaton的名字是金色的,说明墓地只是预留,本人还在世上。

  “哟呵,你怎么也在这里?”

  蒸汽朋克风格的残疾老人抱着花束,穿过墓碑成群的窄道,衣着打扮非常新潮,满头银发甚至抹了发胶。

  他一边跟小家伙打招呼,一边挨个在墓上放花,毛茸茸的阳光撒遍全身,背阴面被黑影割裂出来。

  “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Frisk忍不住问道,最近并没有什么重大节日,扫墓的理由只可能是逝者的生日,或私人的重要纪念日。

  “不,没什么特殊的。你可能觉得,在亲人的墓前晃悠很奇怪,但对我来说,这就像坐在桌旁吃晚饭,跟你与母亲一样其乐融融。我是最后一人,等我也逝去了,就再也没人知道他们了,倒不如趁这段时间我还记得,多来看看。”

  “这是……您的家族?”

  “当然了,我的整个家族都在这里,”老人指了指“Mettaton之墓”,“就连我也在这里。”

  ……

  ……

  ……

  巧合,那一定是巧合。

  Frisk失魂落魄地继续朝镇中心行走。

  有一刹那,Frisk看见了金碧辉煌的钟塔,但下一秒,广场上的钟楼就恢复本来的样貌。

  钟楼尖坍塌了,垮塌在基座内,填满空洞的腹心。洁白的大理石七成以上都被熏黑,只有底端很少的一截还是白色,其余都灰不溜秋。木制的横梁残留半截,在石头中间格外突兀。

  废墟前的广场却一直如故,几个孩子玩耍打闹,追逐肥皂水吹出来的泡泡,在如梦似幻的彩虹色光圈之间狂欢。

  钟楼之后就是镇政府,几个守卫站在门口,拉着老旧的警戒线。

  王宫

  Frisk上前,立刻就被拦了下来。

  “闲人止步。不要因为已经封锁了二十多年了,就觉得镇政府恢复安全了。”

  “抱歉。”

  “知道就好……诶?你是镇长的儿子?”

  守卫像是突然认出了Frisk,惊讶地喊出声来,不可避免地吸引了其他守卫注意,纷纷看过来。

  “怎么了?”

  Frisk有点茫然,祂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小镇的最后一任镇长,但那甚至是祂出生之前的事。

  “……没什么。”守卫欲言又止,似乎是有什么想说的话,但碍于面子或是害怕伤到孩子的心,最终没有明说。

  “他是一个老好人,真的是很好的人,谁也想不到会发生那事。孩子,你可能很好奇发生了什么,但这不适合你现在知道。”

  Frisk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祂向四周看了一圈,守卫们表情各异,有的怜悯,有的哀伤,有的低头沉默,没一个直视镇长之子的眼睛。

  看起来,镇政府的封锁和父亲不无关系。

  远远望去,市政厅门口的雕像若隐若现,Frisk踮起脚尖看了一眼,发现那是一个悲痛欲绝的女性雕塑,怀里抱着沾满鲜血的婴儿,仰天嚎啕,面容扭曲恐怖;但她袖子中伸出的双手,却是狼人的爪子,利爪深深刺入襁褓之内,而女人的喉咙上,也有点点凸起的狼毫。


  守卫们虽然不愿解答,Frisk却依然通过询问周围的老住户,得到了那个似乎不敢置信的答案:

  ——直到十五年前,这个小镇表面上都是平静的。

  镇中心的书店老板告诉Frisk。

  镇长,也就是Frisk的父亲,在Frisk出生之前消失——Frisk从未觉得他死亡过,祂的记忆中时不时就有父亲的身影,以至于听到这个描述时,Frisk反而一脸错愕。

  那段时间,自古以来一直平静的小镇发生好几次地震,一些房屋倒塌了,另外还有些桥梁受损,整个市政厅忙得脚不沾地。

  有一天早上,毫无征兆地,他变成了一头怪物,据说至今仍然逗留在办事大厅中,从那以后镇中心就被封锁了,极度危险,任何人不能再前进一步。

  说来也奇异的就是,自从镇长消失了,地震也停止了,就像制造灾难的神明收到了满意的祭品。

  “我们有预感过,”书店老板喝了一口花茶,“也许镇长家的悲剧还会重复下去,这个悲哀的家庭不仅出现了变成怪物的人,在市政厅封锁之后,他怀孕的妻子在夜间生下了孩子,诞生了一对'从未逢面的双生子',那简直就是天然的诅咒。”

  “从未逢面的……双生子?”

  Frisk的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

  “哦,你不知道'从未逢面的双生子'吗?”

  书店老板慢吞吞地讲述。

  “那不是指双胞胎,而是我们小镇特有的一种不祥之兆。这种双生子,每一对都有专门的名字,这个名字按照习俗,需要截取父与母名字的前缀或后缀各一,合成一个新的名字,来同时指代他们两人。”

  “成为这类双生子的条件有两个。一,其中的一个,在另一个出生的那天死去。二,出生的孩子出生在夜晚,死去的孩子也死在那一夜。”

  Frisk感到喉咙缩紧,而舌头僵硬了。祂想问一串连珠炮似的问题,但喉舌却不听使唤,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书店老板却根本没注意到小听众的异色:

  “一般来说,在夜晚分娩的孩子跟白昼并无不同,生产的母亲和诞生的婴儿,都会得到很好的照料,就好像所有人都没睡觉一样。

  “但如果在那一夜,与新生儿血脉相连的兄弟姐妹死去,那么婴儿就不再是一个婴儿,而会被视作合二为一的双生子,死去的和活着的混在了一起,幼儿跟已故兄长的记忆混在了一起……”

  将幼小自己高高举起的父亲,在记忆中一闪而逝,笑声一道粗犷一道稚嫩,清朗的阳光那么遥不可及——那记忆中的第一视角,真的是自己吗?

  “这个古老的迷信在小镇代代相传,每对双生子的名字都有据可查,伴随各种各样诡异的记录——比如,在夜间移动睡觉的地点,认出诞生之前去世的祖父母画像,把自己当成之前夭折的同胞,甚至突然疯狂,对家人制造耸人听闻的屠杀……”

  故事说到这里,书店老板顿了顿。

  “现今小镇上唯一活着的双生子,就是镇长那对孩子。出于人道,我不愿意打扰那一家子难得的安宁,我不能告诉你那对双生子具体的姓名。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双生子共同的名字,也就是那个用父母姓名词缀合成的名字。


  “'Asriel'。




  Frisk坐在钟楼下发呆,直到不得不回去为止。

  快黄昏时,钟楼的废墟里翻出来一个邋遢的醉鬼,那是一名有些肥胖的中年男子,脸上唯一出众的特征,是一双肮脏却犀利的深蓝色眸子,像布满瑕疵的蓝宝石。

  周围的孩子见到他出来,自觉地开始收起玩具——他是钟楼的哨兵,人并不坏,但在三十年前的钟楼火灾中失去了唯一的亲人,从那以后就一直颓废至今,而且任何小孩子小动物,都莫名其妙对他的气场感到害怕。

  身为一个半大少年,Frisk本已经逐渐遗忘了那种恐惧,但此时此刻,祂突然又找回了儿童时代的那种感觉——

  ——是的,那种压迫感,跟钟楼的巨龙一模一样。

  哨兵握着见底的酒瓶子,脚步不稳地走出废墟,低低吹着不成调的口哨,就要从Frisk身边经过。

  “请等一下!!”Frisk突然出声。

  哨兵停下了脚步,脸上露出一个笑容。他没有回答Frisk的任何问题,而是脱帽致敬:

  “您好,镇长的遗子。恐怕我没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黄昏即将来临,还有两个小时就要天黑,您再不回家就来不及了。”

  “……不,我不想麻烦你,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名字。呃,你知道的,你在这住了四十多年,我一直不知道你叫什么……”

  中年男人像没预料到这个问题,又像隐约猜到什么,点了点头,率直地回答道:

  “我的名字是Sans。”

  昨夜的白骨巨龙在Frisk脑海中齐声说道。

  “……谢、谢谢。”

  “这点小事不用谢谢。”Sans深深地打了个呵欠,在Frisk看不到的视界,长着细微的皱纹和暗沉的眼袋,虽然不及老妪,但也很不年轻了。

  “那些都不重要……”

  人类形态的巨龙睡眼朦胧,但又莫名兴高采烈,与Frisk错身而过,在祂的背后前言不搭后语地呢喃:

  “昨晚是个平安夜!”




  回家……遗迹

  看着眼前温馨的陈设,熟悉的擦鞋垫,散发温暖橙光的烤箱,Frisk一个恍惚,险些没站稳。

  “小心!你这孩子怎么搞的?”

  天已擦黑,而听到母亲声音的Frisk眼睛一下子亮了,就像抓到一丝渺茫的希望,急切地问道:“妈妈,你认识'Toriel'吗?”

  妈妈吃惊地看着Frisk: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Frisk带着最后一点点侥幸,满怀期待地抬起头,看着母亲无法分析的面容:“所以这个名字,跟您无关吗?”

  “现在是无关了,但以前可不是,”妈妈叹息一声,“我曾经改过名字,Toriel就是妈妈以前的名字。”

  最后一丝希望,在家里,也破灭了。










  晚上21:30。

  二楼小卧室的床铺。

  八音盒悠扬的音乐声如叮淙的泉水,静静流过。

  Frisk倾听着它,这个昨晚救了祂不知道多少次的小玩意,也是祂一生注定不得安宁的铁证,不由得无可奈何。

  这是一场无法证伪的噩梦。

  ……

  *你是Asriel,我也是Asriel。

  *没有什么王子Asriel,这是我们共同的名字。

  一段古怪的想法,一个陌生的声音,在Frisk心头浮现。

  那声音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如同水面上的一朵涟漪,转瞬即逝。

  Chara。

  这个名字如此普通,却又如雷贯耳,仿佛仅仅心中默念,哪怕没有宣之于口,都是在触犯某种禁忌。

  现在是Frisk行走在潜意识的水面之上,但水面之下还有漩涡,两人互为彼此的幽灵。


  市政厅的铜像,丧子的半人半兽母亲,在Frisk眼前挥之不去。

  在入夜的刹那,睁眼是人,闭眼是怪物。人类和怪物,本就一体两面。瀑布壁画中,未知的灾难割裂了人类与怪物,但彼此之间的关系依然存在,失去理智的怪物疯狂袭击人类,等同于亲手杀死了同类。等这些怪物苏醒,死去的人类中或许就有他们的父母、子女、兄弟姐妹……

  小镇上没有纯粹的人类,也没有纯粹的怪物。

  那可以解释为什么灾难发生后,明明只有怪物在制造屠杀,但下一幅画面中,人类和怪物数量一起锐减。

  那根本就是一出伦理悲剧。在远古时代,怪物记得那场杀戮的真相,一定也有人类同样记得。市政厅杀死自己婴儿的女人铜像,就是证据,他们把最具备剧情张力的一幕,浇筑在近乎鲜血颜色的红铜里。


  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开始浮上水面。

  小花欲言又止,“自己”静静看着它,等它自己把话说出口。

  “如果你意识到,有些时候你看到的东西不一样……”小花还是说完了口中的话:“记住,那是因为你的精神状态不一样。眼见不一定为实,在你做出注定会后悔的事情之前,先确定你面前的怪物是否真的是怪物。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问名字。我的名字是Fowley,你要记得每一个名字!!

  “如果你还爱着你爱的人,如果你还爱着这个小镇,那么——请不要,千万不要,碰这里的怪物任何一下。你可以愚弄我,但你愚弄不了事实。”

  ……是Fowley在警告“Chara”?

  浮出来的碎片越来越多,水下的激流终于要抛头露面,就像黄昏和黎明,某个无形的交接时间就要到来。

  昨日虽然回到了床上,但昨天是Frisk有生以来第一次没有按时入睡,精神又紧绷了大半夜,短暂而醇甜的睡眠不足以支撑再次熬夜。祂的念头怎么也无法镇压,那个随着祂逐渐沉睡而出水的“手足同胞”。


  小小的手在纸上画了一朵花,将金色的蜡笔横放在幅面上,来回搓动,满手满纸的金黄。

  花朵被画了出来,金色被涂了进去,马克笔再在花盘上勾出大大的笑脸,一副简陋的儿童画就此完成。但在初为人父的糙汉子眼里,这无疑是大师杰作,无价珍宝。

  “嘿,小Chara,这是谁呀?”

  父亲带着笑意的声音问道。

  Frisk几乎想要出声回答,但祂最终没有。因为祂知道那毫无意义,与父亲相逢过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Fowley!”一个奶声奶气、牙齿漏风的童声回答道,“它会是我想象中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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