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一夜风交雨

一个疯子,随着脑洞开文,总体阴暗向。目前居住在undertale AU及其相关的坑底
请日我的lofter!我不怕日!我寂寞!我三次元失败二次元透明没啥别的就指望你们的一点关注活着!
可以称呼山雨。这个昵称从原名山中一夜雨到现在都在用XD

《Prehistoric Legend》第四章

  Ink把Color拉入了一家看起来最正常的在营酒吧。建筑是白色的平整石头,上面有些模仿七重天堂风格的雕刻纹路以及金箔贴片,但毕竟这是面向恶魔服务的深渊酒馆,恶毒的脓血在看似神圣的符文后渗出,不知道是哪个倒霉家伙弄上去的。

  Color深呼吸平静了一会儿,然后低头看着前厅的地面。一些枯萎的黑色寡妇花洒在地上,这是一种昂贵浓汁酒的酿造材料,Ink经常用它的成品给快递员当小费。

  这个酒馆出乎意料的豪华,恐怕收费也不低,Color愁闷苦脸地摸了摸他来自物质界的腰包,却发现Ink泰然自若。

  “怎么……天堂山那位开的工资很高吗?我们这个战备所的预算一年也才五千金币……”

  “别管那预算了,我来付钱就是了。但我得提醒你一句Color,”Ink耸耸肩,率先走上灰色斑岩做的前台,一边等待接待一边告诉年轻的同事,“你在安全的战备所里待太久了:你不知道不管在什么下层界位面,再多的金钱都只能买来注意,不能买来安全。”

  人们习惯把邪恶倾向的外层位面叫做下层位面或下层界,善良倾向反之。

  Color有些不好意思地拱了拱脚,搓起地上的黑色干花:“我也听说过一些……听说魔鬼会把客人宠物喜欢的食物扔到地上,在里面放一样值钱的东西,等你的宠物吃了之后就会闹起来,把你起诉到法庭,打官司把你的钱和灵魂全部留下来什么的。”

  “那是巴托地狱(守序邪恶外层位面)的作风,魔鬼喜欢不公义的法律和钻漏子的条文,用财富诱惑你交出灵魂,以契约和司法拘束。然而深渊的恶魔代表混乱与邪恶,它们发狂无需任何理由。”

  正在这时,打瞌睡的夸赛魔前台终于来了。这种恶魔卑微、懒惰而弱小,站在地上还没有常人膝盖高,但它用小小的翅膀飞上了桌子。

  “随便给我一个灵魂硬币,我们就收留你们,给你们安排一个绝对安全的住宿。”

  灵魂硬币是一种内部储存着灵魂的铁制货币,每一枚灵魂硬币都代表着一个智慧生命的牺牲,一位相当于人类的有情众生将永世沉沦。Color皱了皱眉,以灵魂为食的恶魔收取这个再正常不过了,但有问题的不是这个:

  “你确定这么贵?给你?”夸赛魔在深渊的地位之低甚至不如蚊子,这家高档酒店居然是由夸赛魔来决定住宿价格的吗?

  “当然不是。”Ink没好气地抢答,在夸赛魔色厉内荏之前拔出鞘里的细剑,准确刺入它狭窄的咽喉:“它明显在说谎,只有你们这种跟天堂山的伙伴们待久了的人,才会想到相信恶魔开头的第一句话。”

  鲜血顺着夸赛魔的喉咙流淌到石台上,它的灵魂随即也被石头上的花斑束缚。一阵亮光闪过,斑岩里的铁质浮现出来,在桌上形成了一枚新的灵魂硬币——装着夸赛魔的灵魂。

  


  血腥味稍微有些刺激到Error,他瞅准机会,脖子一勾将小恶魔的尸体叼了下来,囫囵吞下了充满酸性血液的夸赛魔身体。

  然而没人在乎这个。除了Color稍微为Ink的“魔宠”食用这种污秽东西而皱眉,没人在意一只卑微的恶魔。Ink把这块哀嚎着的铁币放入旁边的收款箱,前台后关闭的光滑岩石墙壁就缓缓移动,露出了一个换衣间。

  “非常典型的高级酒店设计。”Ink为朋友介绍道:“看来今晚有可能是化装舞会主题。”

  包红皮的小衣柜里只装着三件衣服,火狐皮边的细长绸缎舞服,缝制着金边羽翼的白色牧袍,边缘镶嵌着黑红色黑曜石的半透明长袍装。衣架上还有一些闪闪发亮的精致小铁环串着极细的几十根小铁链,Color拒绝承认这种跟没有一样的锁链装是第四件衣服。

  但看Ink的架势,不穿上是没办法进去的。

  “这就是门票了。衣服还有四件,说明酒吧还差四个顾客就满员了,再多就进不来了。”

  Color满脸不情愿地穿上了恶魔的白色牧袍,金丝雀羽的血腥味令他根本不愿意去想,这些恶魔为了得到鸟羽究竟多粗暴。

  Ink穿上了长袍。半透明的长袍是用暮光龙鳞制作的,这种少见的龙在阳光下看起来有十分之一是透明的,在傍晚是半透明,而在黑夜中则只有十分之一可见。暮光龙也是鳞片覆盖面积最少的龙,稀薄得盖不满皮,体型又比一般的真龙小,但做一件中型生物的长衣还是绰绰有余。

  Error虽然看起来像是魔宠,但他依然需要买票,Ink随便把锁链挂在黑龙翅膀上。

  

  随着穿上“门票”,酒馆内部的真正景象就出现在了三个顾客的面前。

  厚重的白色大理石褪去了物质的表象,显示为无形的魔法力场;“门票”是通过这堵魔法力能墙特有的凭据,因此,他们现在可以穿过这道厚三十多米的墙壁。

  蛇木、冬青木、杀人藤木三种巨大的酒桶被堆在这,应该是镶嵌在“大理石”里面,而处在外部的另一面安有取酒的水龙头。

  对面是一个长宽600尺的广阔房间,穹顶高达50尺,可以让一头成年龙钻进来。奇形怪状的生物穿着各式各样的华服,杯里的酒从最明亮艳丽到最暗沉深邃,在迷醉的灯光和喧哗下琳琅满目,如梦似幻。

  在角落,Color看见了几只恶魔起哄,一头猿猴一样但却长着肥胖肚腩的大恶魔正在狂笑,手掌中的人类拼命试图撼动指头,绝望地阻止恶魔一点一点把他蘸进大铁锅的岩浆里。

  “这……这是在干什么?”走出墙壁的Color瞠目结舌。

  Ink闻了闻空气中的烧酒味,像是滚烫得快蒸馏升华的樱桃白兰地和龙舌兰酒,还有一股没化开的冰冷寒气。

  “这个玩法叫做'冰舌'……将一种烧开的饮料倒入另一种完全冻成冰的酒,比例恰好使其融化。如果一分钟后还有碎冰没化,失败;化冰后立刻喝感到烫嘴,也失败。”

  “那为什么……他们……用人朝熔岩锅里扔?”

  “因为那个服务生表演失败了。”

  Color打了个冷颤。

  “他们……它们……怎么可能有不会倒这种酒的人敢来玩它们的游戏呢?怎么会这样呢?”

  “都说了,恶魔发狂无需任何理由。也许那个人类就只是个过路的服务生,但喝醉的恶魔提出要求,他根本没有拒绝的力量。”

  “……”

  “……而且,”仿佛是怕Color心理阴影不够深,Ink补充说明,“服务生怎么知道他们给的就是熟悉的那种配酒呢?白兰地和威士忌的比例一变,凝固温度也许就千差万别。”

  “真是个……堕落的世界。”

  “当然啰,你以为你还在天堂吗。”Ink说:“不过真正的人才还是会得到一点尊重。普通侍从死了最多价值一枚灵魂硬币,但杀死一位精通某种高难度技巧的调酒师,赔偿至少超过十倍。虽然恶魔还是会狂,但没有资本就承担不起,下次你就不会再见到付不起赔偿金的恶魔了。能在深渊开这种大店铺的,至少是传奇角色。”

 

  带着幼黑龙魔宠进入的长翅膀生物和头壳冒出明亮火光的元素使徒相当显眼,大多数恶魔只是看一眼就别开脑袋。所有恶魔都闻得到灵魂的味道,Ink类似天使的外貌不会藏住他的本质;而Color虽然为天堂山做事,但他其实是来自内层界(内层位面)的人形怪物,恶魔们把他当做了通常的中立方。

  而Error虽然看不出是什么,但那不重要。在这个时代,不用管哪条龙,只要是龙,基本就惹不起。尽管雏龙价值高昂而本身脆弱,但Error明显有敢于把他带出来展示的陪伴者。

  一位衣着经典的魅魔服务生一言不发,恭谨地递上一本摊开内页的皮质书封面。Ink看了看,这张蜥蜴皮纸做成的书页写了不少特色菜肴:腌制枯藤沙拉、香煎蕈人伞部配蒜香黄油、香辣蚊蝠翅膀碎丝、炙烤食人鱼配波特酒浓汁、蜘蛛眼蜜饯配树莓酒浓汁、稀有恶臭野牛奶酪拼盘……油炸巨型太空仓鼠,描述里说的是“用迷迭香、罗勒、百里香和眼泪组成的完美调味”;香甜苹果馅饼淋上天界生物焦糖……停下,这个不能给Color看到。

  Ink的钱袋里最早也是几百年以前的钱币,理论无法直接花销,这些足可以称得上是古董的金币在黑市上肯定能换到更多的流通货币。但是Ink相信恶魔们不介意这点小问题,尤其是他把古董当普通贵金属在消费的时候。

  他要了“斧嘴鸟猛击两次的猪肩肉火腿”,配白兰地苏梅酱;一份“树精烤鸭”,要求切成肉条。只有两样菜肴,但Ink知道份量。

  至于魅魔服务生熟练地抛了个媚眼,建议“香烤野猪人--以大量胡椒和辣椒粉调味”,Ink用白眼回应了它:“滚到后厨去,就你在同类中的这点水平还想靠脸吃饭?”

  魅魔委屈地离开了。

  找到桌子坐下,Color终于有了喘一口气的时机。

  “谢谢你……前……我第一次来到深渊,这些场面对我来说太难接受了,让您破费了。”

  “没事,反正我们也该歇歇脚,就坐下来吃会儿东西再看那些失踪人口的资料吧。”Ink也想推迟工作,虽然他已经看出今晚恐怕就会出问题,但现在还是随口答应着:“而且你可以好好看看,这里的生态。”

  “我一点也不想了解这些生态……但既然是您的要求,我会尽量做到。我会克制自己。”

  “唔……一般的传奇恶魔什么的,我随便就能帮你解决。你只要别戳更大的篓子就行,到时候我还得帮天堂山擦屁股。”


  没想到,虽然Color在“深渊之底”这个话题上没能发散想象力,但在这里,他反而发现了一些专业漏点。

  

  酒馆里有一些免费的游戏,诸如头骨做的五子棋、带刀刃的刑鞭,这在深渊哪里都很常见。

  但玩乐用的飞刀竟然是银质飞刀,恶魔刻意设计,让它对畏惧银器的同类造成最大痛苦,还有配套的彩圈靶子,画着标靶的墙上还有预留的手铐挂锁和尚未干涸的血迹。

  因为银对下层界邪魔都有抑制作用,阻止伤口愈合和加深创伤;而万渊平原和地狱第一层“阿弗纳斯”一样,是恶魔与魔鬼之间永恒的战场,千万年血战永不停止。毫无疑问,银是邪魔军阀管制最严厉的资源。

  而这里却把银作为玩具。

  Color悄悄叩击巨大的骨制桌面,用天堂山战备所的暗号告知了Ink这个信息,并怀疑这是某个走私组织。

  Ink也回复了他,拿起菜单叩了他一道回应:不要管这件事。

  

  Color对此感到坐卧难安。他清楚使用银粉的除了驱魔人,也有试图杀死彼此的邪魔,但既然连Ink都说别管,背后或许是有更大的……

  对于Color持续不断的暗号打扰,Ink抵抗的方式是把那只被他骂走的魅魔叫回来。

  “我要点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给这位先生,他饿到受不了了,在正餐端上来前必须吃到甜点。要是堵不住他的嘴,我就找你的老板,我愿意为了让你滚去后厨择菜而付五个灵魂。”

  自己的身价与“五个灵魂”之间孰高孰低,魅魔的认知显然非常清楚。

  当Color抱着大包小袋的甜食、脚边还有一只黑龙馋嘴时,他终于管不上非法银制品的事情了,手忙脚乱地喝茶吃糕点,还得阻止Error把头塞进奶盖里面。

  但点的食物出乎预料地正常美味。骆驼奶配制的奶盖表面放上了大坨淡奶油,撒点饼干碎、糖粉、坚果;用陆生蛞蝓熬煮的小块水果冻,梨块、草莓干和芒果片悬浮在淡绿色的清澈胶质中;河虫酿制的酒,果冻般的口感,卷起来的巨型藓开阔的筒口别着丧钟花。

  唯一不太正常的是一杯用花蜜调好的饮品,装饰六个挖空的指节骨。

  Ink叩了叩桌面:你要的走私品。

  这其实是六根用人类指节骨制成的带着塞口的小试管,每根管子里藏着一剂不同品种的毒液:焦引熏烟、食腐虫粘液、以太精、暗菁华露、腐精之油、以及幻叶余烬。

  商品玄机绝不止这些。价格反常的椰壳、长得过丑的魅魔服务,天知道是买什么的暗号。

  指望一个恶魔大酒店完全不搞计划外的黑色生意,跟要求魅魔守身如璧、让天使滥杀无辜,也没什么区别。

  ——你不是来和光同尘的,无视它们。

   

  不管这个酒店的装修风格看起来多么华美神圣,都别忘记这里在深渊的门户之中。

  在恶魔之地模仿天堂山的风格,对天堂山的善良本质就是一种嘲弄。Ink终于看到了正餐树精烤鸭,涂抹金色糖浆的所谓鸭子是翼展四米的冰川鹫,烧柴的木头来自树精的躯干——某种热情而善良的精类生物实体身躯,失去树的树精不会死,但会因为痛苦而发狂,最终变成幽魂一样朦胧没有意识的女妖,本能地给他人造成更多的痛苦。

  但这跟Ink无关。善恶的永恒争斗与Ink无关,他的职责是无条件守护这一切。

  “Error,这'鸭子'是你的,鸭架留点肉给我。”


  听完“烤鸭”背后的真相,Color恶心得根本下不去刀叉,但他不倾向于责怪明知真相还点了餐的Ink:与其让那个树精在惶恐中等待最终的命运,不如提前迎接它。

  虽然Ink为此付钱也是在助长邪恶,可Color无法要求中立出身的Ink洁身自好。

  “这么明显的邪恶,甚至不放过恶魔本身……是那个'光斑王子'吗?”Color努力想象着外层位面到底有哪些比较活跃的可怕存在。

  “不,制造痛苦不是DS!Nightmare的特征。”Ink好以整遐地剔着牙缝里的冰川鹫肉:“Nightmare才是。”

  “Nightmare?他不是元素界的存在吗?”

  “谁说内层位面的触手就无法伸到外层位面?要不然我怎么在这里。就连反过来的操作,你们的DS!Dream都已经做到了。折磨恶魔的银刀,树根焚毁的树精,都是显著的祭品。”

  “这……”

  “你应该去问那个大恶魔,'谋杀者'。”

  Ink转头,看向那个站在门口的巨大恶魔。整个酒厅所有恶魔鸦雀无声。


  披着斗篷的恶魔脖子上系着一条火红色的狐皮围巾,全身笼罩在宽松的风帽和披肩下,没有一点身体部位露出,兜帽檐下覆盖面部的黑暗中,只有两只眼睛的红光一闪一闪。

  那堵力场墙非常高,大约有六个人的身高加起来那么多,但大恶魔依然佝偻着才能挤进来。

  判魂魔——之前玩“冰舌”游戏的肥肚皮猿猴——小心翼翼地贴着边儿试图离开,用最温和无害的速度,生怕刺激到这个恶魔。

  一阵风微微掀开斗篷,又落回去。

  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但是判魂魔丰硕的大肚子裂开,身体被对半剖成两半。

  

  “这是……什么东西?”Color可怜巴巴地试图问Ink。

  “你在内层位面的亲戚。”Ink一脸淡定。

  “我不认识……”Color斯斯艾艾:“你不是说,传奇恶魔都给你摆平吗?”

  “我也说了别给我整更大的。”

  “这东西不是传奇恶魔吗?”Color茫然。

  “它本质上仍然只是传奇恶魔……但肯定牵扯着别的东西啊。”Ink无奈捂脸。

  

  伴随判魂魔倒毙的血肉碰撞声,一同轰然倒塌的还有各位酒客已经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安全感荡然无存,狂呼嚎叫乱窜或发动攻击。

  斗篷恶魔依然站在那里,但一瞬之间,乱窜的恶魔身上全部都炸裂出向四面八方迸射的血箭,喧闹的酒吧一时恢复了寂静无声。从服务生到顾客,只剩下四个活物。

  Color茫然地坐在椅子上,以为是“谋杀者”刻意放过了他们,直到低头才注意到,Ink不知道什么时候释放了一道力场墙,围住了他们所在的桌子,连Error的尾巴都包在里面。根据秘法视力,Color认出了这道力场墙的法术类型。

  它竟然不是能隔绝“内爆术”的法术屏障,只是简单地阻挡气体流动而已。

  “这是……什么?”

  “你以为有什么高等恶魔可以对几百个人同时放群体内爆术吗?”Ink吐槽道:“最高级的传奇恶魔'巴洛炎魔'一天也只能使用一次内爆术,指定一个生物让它被内部膨胀的能量挤爆。'谋杀者'的本质是风,它的身体已经扩散填塞满了这个房间,那些生物都是被风亲手撕碎的。”

  屏障外的气流开始运动,Color看到沾血的碎布被吹拂。“谋杀者”歪了歪裹在破布兜帽里的“头”,一些衣料的边角被掀起,显出下面空无一物的空气。

  它和Color以及Ink对视着,扬起衣袖,与之同时行动的还有满地桌椅尸体,被剧烈的风力卷起来扔向屏障。

  Ink的这道力场墙只能防护空气,不能抵御固态物体,这些东西毫无阻碍地被扔了进来,Error跳到桌上张开翅膀,哗啦抖开膜翼。死恶魔的毒牙尖爪和零散的滚烫熔岩,都不能拿近似骨质甲板的覆盖物怎样,普通杂物的钝击更是被挡开。

  Error张开嘴朝“谋杀者”吐出一股酸液,结果刚刚吐出屏障外,就被剧烈的风倒刮回来,反而把Ink与Color弄得一阵手忙脚乱。

  “别紧张别紧张……”Ink抽空安慰了一下Error失落的情绪,继续抢救Color的生命。

  Error趴下,翅膀撑开,不吭声了。

  伪装大理石墙壁的力场墙明显是阻绝固态物质但不防气流的。“谋杀者”没有在满地恶魔尸体上翻到足够长的魔法武器,看到Color被酸液侵蚀掉的大半个胸腔成功被Ink治疗回来,似乎也认为拿不了Ink三人怎样,开始略有退意。

  然而它一转身,就看到一道带着亮白色翼缘的棕色身影跳到面前,下意识挥击下去的风刃被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细剑格挡。“谋杀者”的防风兜帽里喷出一阵烈风,回头看了一眼原本那道防气体力场,发现生闷气的黑龙和半死不活的使者仍在,但Ink已经在和它的利刃“交爪”了。

  ……

  “谋杀者阁下,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称呼您为Murder吗?”

  “谋杀者”喘着喷流的粗气,无法控制的尖锐风刃刺破带着灰色风帽的蓝斗篷,不断给它的身躯承载物制造难以忍受的痛苦。

  但是它脖子上的火狐皮围巾——原先被放在绸缎舞服里——没有被狂风伤到一点。

  ——不伤害他人,那你就伤害自己去吧,凡物。祂说。

  “我……已经……做得……够多了……”

  可悲的是,他仍然没有逃离那场让他疯狂的梦魇。

  Error仍然狠狠撕扯着Murder的衣角。他很生气,当他在他的视角里看到Ink快被它踩在脚底的时候,他扑出了安全区,结果反而被Murder拎住,狠狠砸到躲在一边的Ink身上。

  本来Ink没事,这下三根肋骨粉碎。

  但黑龙的鳞实在太硬了,Murder反而硬生生刮不出一个伤口,风刃需要足够的面积才能形成杀伤力,没法针对鳞片间隙和眼睛。

  感觉丢不下这脸,在它被制服以后Error仍然恶狠狠地吊在Murder斗篷上。

  Ink问了Murder好几句,Murder的回答都含糊不清。Murder只要闭着眼睛就是完全无形无色的生物,混合在空气中根本看不见;相应的,闭上眼睛的Murder也无法感知到身体未接触的部分。然而刚才的战斗是在半封闭的大房间,既安全密闭又足够开阔,让他遍布室内的身体把所有生物笼罩其中,所以Murder的杀戮轻松无比。

  过了好长时间,Murder才彻底恢复理智。他低头看了看满地狼藉,人性化地发出一声叹息。

  “这是你的产业?”Ink问道。

  “这是挂靠我的产业。愿祂的一切飘零破碎、永远在虚无的风中旋转哀嚎!”Murder回答道,同时也诅咒道。


  疯屠夫,穿着兜帽的无面之魔,尘埃位面最大的扩建者,“谋杀者”。

  “谋杀者”本不是恶魔,他是内层界的一位风元素勋爵。直到他因为未知原因与兄弟搬离风元素位面、入住一个小型物质位面、突然发狂屠杀那个物质界上所有生灵并杀死自己的兄弟,他才抛弃自己的元素身份来到外层界,让灵魂堕落成一只恶魔。

  那个被“谋杀者”屠为死域的小型物质位面,他死去的兄弟的精魂遗留在内,化作一股永不停歇的狂风,渐渐把世界碾磨成了微尘。

  尘埃是一种不纯粹的过渡元素,尘埃位面原本是内层界的风元素位面与土元素位面的过渡带。但是随着被千年风暴摧毁,这个除了沙尘再无别物的物质位面滑入了内层界,在尘埃深处彻底解体,并且把尘埃位面扩大了三分之一。

  所以有时,“谋杀者”也被称为尘埃暴君。在尘埃位面,沙巨灵公爵甚至还给“谋杀者”封了一个伯爵的虚职。

  

  然而直接从Murder口中,Ink得到了更多的信息。

  比如那场“未知事件”。当时Murder原本在灰烬位面战场上与一名邪恶的火巨灵战斗,阻止火巨灵的捕奴队穿过灰烬位面进入风元素界。然而他们的战斗都太投入了,并未注意到自己相处的位置已经偏移了,而一道联系着负能量位面的元素漩涡正好在堆满尸体的战场上展开……

  “……我们被卷入了,我们被卷入了。一片深沉的黑暗吞没了我们,火巨灵的光芒一下子黯淡得如同罪血,而我的风暴也瞬间寂寥无音。我们张望,我们探索,我们没找到回家的路;然而那个混蛋!那个'祂'!”

  Murder激动而癫狂地述说着,咆哮咒骂负能量位面的某个存在:

  “在看到'祂'的一瞬间,那个杀千刀的火巨灵惨叫了一声就死了,瞬间被黑暗瓜分得一丝烟也没剩下;而我回来了,我情愿我没回来!我杀了他们!啊!我、我杀了……”

  他突然噎住了。眼睛里的红光抽搐,他痛苦地用宽大的袖袍抽打自己,在Ink用来关押他的力场笼里乱转。

  随着斗篷抖落在地,透明的力场笼里更像是一团无定形的东西在发疯,红色眼睛的数量和位置疯狂不规律变化,任何习惯了人类五官位置的人都会感到恶心、不适、不可描述。

  等Murder稳定了一点,他才恢复了一对眼睛应有的数量和对称性,虽然挤在笼子里的姿势头上脚下。

  “我毁了我的一切……我的全部……他们化作尘埃,在我兄弟的哀风中悲鸣……”

  “'祂'是什么样的呢?”

  谋杀者猩红抽搐的双眼一片茫然。

  “你说的'祂',是什么样子?”Ink耐心地再问了一遍。

  “黑色的……不,不是黑色……发出那种好像要吸入一切的光,好像一切都在向祂聚集……祂没有形态,但触须无处不在……祂……祂……”

  眼睛的数量再次增加了,并且位置如同装在瓶里摇晃的弹珠一般疯狂跳动。

  砰。力能笼碎裂了。

  一股狂风呼啸而出,蹿向酒吧门外,沿途一切都被风带倒,到处乱飞。

  “谋杀者”再次成为了彻头彻尾的怪物,Error拉不住它,被甩了个筋斗。Ink制止了Color下意识要追出去的步伐:“不用理他。”

  “但它现在就要到街上大屠杀了!!”

  “听着,伙计,”Ink真诚地说道,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好恶而打乱善恶的界限,“你不需要阻止他。你看看外面,不是已经堕落的恶魔就是正在堕落的人类,他们有和你志同道合的可能性吗?你有必要为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出手吗?”

  Color的脚步顿了顿,他把剑放下。

  “对啊。道不同不相谋,我与它们没什么好说的。”

  狂风卷起街区,一些强大的恶魔仓促应战,局势一片糜烂,装模作样的高贵被撕得到处都是。Murder很强大,以至于执法队也不能拿他怎样,看起来和群魔是平手。

  Ink停手是因为没必要毁灭,Color停手是因为没必要拯救。




  “趁他发疯,我们看看这个酒店还有什么东西。”

  即使拯救出来,余生也无法逃脱阴影了。

  查到最后一间房的时候,Color发现地下室还设有密室,藏在琥珀蜜蜡碎石做的挂画后面。画的内容是几朵向日葵,共两幅。

  两张画的背后是一扇双开门,用地狱铁制成,门锁是一个谜题盒子。

  谜语盒是一种需要用非魔法手段解密的魔法谜盒,通常用于保存重要的地狱契约或别的东西。认识到重要性,Color叫来了Ink。

  磨洋工的Ink看了看精美的谜语,本不想多管闲事,但还是没忍住。

  既然是谜语,那线索就应该在附近,Ink仔细检查了挂画,发现画上镶嵌的所有蜜蜡和琥珀都在特定角度含有黑色瑕疵。

  于是Ink测算了平均杂质含量最高的朝向,指使Error用吐息装满一个烧瓶,并倾倒少许黑色液体进入盒子表面迷宫似的刻纹。然后他将盒子翻转,让液体沿着迷宫样遍布的图案向那个特定的方向流动。

  盒子的角质镶嵌物突然松动、破裂。

  “呼。”Ink春风得意,喝了口颜料调饮。

  厚实大铁门一阵晃动,摇晃的厚度超过1尺,但仍然像风暴中的小舢板一样,仿佛随时会被天灾级别的力量颠覆。

  Ink的笑容凝固了。

  几条蜿蜒的黑色触须从缝隙爬出,把坚不可摧的狱铁彻底扭为废物。

   

  “嗨……我该怎么称呼你呢,老伙计……Nightmare?或者说,Nightmare的化身?”

  

  正能量位面和负能量位面是深内层界,比其他构成普通物质的内层位面都更为纯粹与极致。原本,正能量因充盈而趋向于稳定、一致,代表秩序;负能量因空虚而趋向于吸收、变动,代表混乱。然而如今,因为物质位面众生的盲目偏信,分别给正能量和负能量带来了不可逆的认知污染。

  正能量位面的极核是Dream,负能量位面的极核是Nightmare,祂们是生与死的起源。

  祂们本无关善恶,直到善恶诞生。

  因为凡物向往生命的本能,拥有赋予生命这一特性的正能量最先被生物依赖;又因为负能量总在生物消亡的过程中出现,生命则躲避和厌恶。

  最开始这些都只是原始生命的本能反应,然而当它们成长出了有感知的思想以及强大的意志力,精神世界开始形成,信仰开始稳定,各种情绪纷纷反哺其承载者。

  善恶概念作为一种模因而存在,意识和概念像污染一样瞬间扩散到多元宇宙每个角落,包括内层位面最深处,甚至世界本源自身。

  Dream和Nightmare受污染和外层位面诞生是同一时代。物质世界思维污染的最大受害者,如今成为了最大的认知污染源。

  

  一团污秽的负能量把两扇厚实的狱铁大门彻底挤了下来。混沌海收割者只不过是覆盖着高浓度负能量的骨架,而它却是负能量压缩到极致形成的物质本身。

  疯狂的气息出现,翻腾的黑雾中各种流动的五官宛如泡肿了的苍白尸骸,在下一秒又被分解吞噬,组构为混乱的人脸。

  系统公告一样的声音重音叠嶂,带着无穷数的混乱回音:“又是你……你干嘛??”

  Ink满脸无辜:“盒子太精致了,我没忍住……”

  “……”Nightmare一阵沉默。

  “……我就不该做任何可能符合你审美的东西。”Nightmare绝望地说道。

  而Color已经惊呆了。

  这好比你一直在一个小村子里做村警,忽然有一天后方一个大佬出来工作,正好带你查案子。你家二里地先是当着大佬的面,随手冒出几十个黑恶组织;一家洗脚城彻查到底,还翻出一本《死灵之书》,上面记载着阿撒托斯请神术……

  内层位面的Nightmare怎么都到这里来了!Color绝望地在心中嘶吼,那里和外层界隔着以太界、物质位面和星界三重次元壁!

  Ink却不含糊。如果Nightmare是阿撒托斯,那Ink也可以是尤格-索托斯。不是级别差不多,就是彼此八竿子打不着,没有打生打死的关系。

  “不过我也有问题:你来这里干什么?这儿几乎是全多元宇宙距离你负能量老家最远的角落了。”

  “不为什么。”Nightmare简短地回答道:“我恨外层界。”

  这是实话。外层界代表着物质位面有情众生具现化的精神与思想,正是这些情绪认知反过来污染了纯粹的物质存在,使Nightmare和Dream都不再单纯。

  正能量给予死寂的物质各式各样的生命,负能量让多姿多彩的舞台得以轮换主角,而他们却以永恒的争斗报答祂们。

  爱与憎恨都是一种认知污染。

  这种智慧生命延伸的病毒无法根除,除非世间再无生物能感知爱恨。

  Nightmare徒劳无力地破坏和摧毁着物质界,想回到最初的最初,最纯净的时代,一切东西都没有意识的、完全只属于物质和能量的宇宙起始点。然而那几乎不可能,即使摧毁所有物质界、使外层界干涸泯灭;“认知污染”也已覆盖了内层位面,很多元素生物已经生而有知觉,互相秉持善恶的立场了。

  正当他们要继续对话的时候,头顶的大地一阵不祥的扭动。

  Nightmare瞬间骂了一声脏话,忙不迭开始逃跑:他现在只是个微小的化身,绝非本体。然而即使Ink用最快的速度挡住了Color的眼睛,Color还是看到了掀开地块的东西:一只巨大的淡紫色猛禽爪子。

  真是大……等等,淡紫色?猛禽?

  Color麻木地听着狂怒出现的DS!Nightmare化身在尖啸。这个化身是一只魔化鹏鸟,羽毛从浅紫到暗紫色过度,白化的爪子正在拆迁大地,翼羽的缝隙撒下驳杂的光斑魅影。

  

  DS!Nightmare很生气。

  他尽量克制自己的本性,已经卓有成效,试图取得他兄弟的原谅。然而最近他却听说血战前线出现了很多异常事件,DS!Dream认为是他在不安分,非常不满。

  影  响  老  子  的  都  去  死  啊  !  !

  在这一瞬间,DS!Nightmare充分理解了Dream的抓狂,以及暴走的感觉。

  Nightmare制造的失踪事件,不管是什么阴谋都还没成熟。然而Ink解开了祂的锁,导致祂被东道主DS!Nightmare发现……

  好了,不管有什么大新闻或什么窦娥冤,现在都跟我没关系了——Ink如此自我说服着,带着已经在满心思考如何申请调任回内层位面老家的Color,以及看着满地血腥跃跃欲试的Error,果断、迅速地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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