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元宇宙中的骨科大学某连环事件(5)
“……Boss?”
DS!ink接到那通电话时还没有明白过来为什么DS!Dream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没有听见DS!Dream被碾压死亡的声音。
给他举着火把烤棉花糖一起在荒郊野外浪了大半个晚上的DS!Error不明所以:“怎么?你工作上又有事?”
虽然没有听清之后发生的事,但DS!ink还是感到不安,因为DS!Dream的话断裂得太不寻常了,不像……只是开车撞了个树或者手机不小心掉地上之类的意外那么简单:
“BOSS?”
DS!Error迷惑地看着他,疑惑慢慢地再次变成神经质的恐慌,渐渐开始闪烁的乱码显得他身形破碎:
“是……他又来了吗?”
“瞎说,那混蛋不可能还没死,都八十多年了……”
“……不,时间不会杀死这样一个在自身AU的四分五裂中都能存活下来的骷髅。你知道的他不会死!!!”
“你为什么那么害怕?”
DS!ink感觉到了DS!Error极度的恐惧,但他并不知道为什么:“你接触过DS!Blue吗?老实讲,你之前说你知道这个人的时候我就感到很奇怪了,我还以为他从不在外界显露声名、只在我们JR城堡档案库里有记录呢。”
*
作为一个很难定义的罪犯,按照任何刑警部队的常规分类法都没办法给DS!Blue一个准确的标签。
AU时间线崩坏会导致一个世界的毁灭,但它们的幸存者往往会给其他世界造成更多的困扰。这里在孤儿院度过童年的Error和DS!Error都当属此类,但比起造成麻烦的程度,和DS!Blue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他大概就是一个偷偷摸摸但却高明至极的不法之徒,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病毒般地在多元宇宙中流动。他有时候就只是一个变态跟踪加偷窥狂魔,有时候会盗窃,也有时候——会杀死被害人。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多年以前这个DS!Blue曾经收养过一个同样带乱码的黑色小骷髅,应该是另一个故障AU线里的孤儿吧。我们也试图援救过那个孩子,不过根据最近十几年的观测,我们好像发现这家伙身边没有他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混蛋觉得累赘就把这个孩子杀了,我们就怀疑过三年前这所大学北区公园里发现的那个残缺不全的小孩尸体是不是这个可怜的小家伙。”
然而DS!Error比JR城堡的人知道得还要很多一点。
“你们的观察是有多不谨慎啊……”
DS!Error绝望地伸手按住自己的脸,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克制不住自己咆哮的冲动:
“那个被他当宠物饲养过的孩子就是我!我从他手上逃出来那么多年,可他依然一直在看着我!他一直在偷偷看着我,随时都可能把我抓回去,我还见到了他一面!他在人群中露出半张脸对我笑了一下一笑而过!他不抓我只不过是想多玩弄我一会儿,可我知道,我还是他的玩具!他依然把我当宠物,现在他只不过是把我放出来玩几年而已!!!”
DS!ink懵懵地接受着DS!Error崩溃的吼叫。他总算明白,为什么看上去那么温柔善良的DS!Error总有那么几片逆鳞触之则狂。
监禁,饲养,宠物,窥视,独行和无人注视之地。
这些元素都让他生活得如同惊弓之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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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既然上司DS!Dream叫他去放人,那么他就去放吧。
DS!ink把DS!Error留在JR城堡的另一个招待室里,并花了二十分钟向他保证这个环境绝对安全可靠,这才拿起钥匙走向羁押着那个被怀疑的Blue的房间。
房间里反常地安静,安静得出奇。
不祥的预感如同死神的黑翼般覆盖着这个狭窄的空间。DS!ink心头掠过一抹怀疑,打开牢门的动作陡然加快,迅速冲进了关着Blue的房间。
……
Blue死了。
这个无辜的Blue痛苦地按压着腹部的骨头弓成虾球状,已经僵硬的尸骨面朝里缩在墙角,已经死亡至少3个小时了。
“妈的。”
DS!ink无力地向后一仰坐进了询问室的皮沙发里。
刚好是他离开时的时间点。
一时之间,他的心情沉重和疲惫都无以复加。
缓了好一会儿,他慢慢摸出了自己的手机,先简短地交代了DS!Error自己有事走不开,让他去学校找DS!Nightmare搭寝室,在DS!Error回答之前他就挂了电话,然后又拨通DS!Dream的号码。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DS!Dream的手机已经拨不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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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S!Error所去的寝室:
“哦我的妈他死了……他死了!”
得到消息的DS!Nightmare蜷曲在寝室地板上,焦灼的眼眶却沁不出一滴眼泪。他不知道一切应该怎么办,他应该哭出来,可是现在连宣泄他都做不到。
哥哥被车撞死,尸体碾成几百个碎骨块,唯一完整地剩下来的肢体就是半只翅膀,身上的东西没有一件可检视的,因为不是一起被碾碎得无法修复就是被DS!Dream的血完全污损。
那个半破碎的华丽的胸针摊在DS!Nightmare的手心里,被死死攥紧。
“嘿,Nightmare,你的手流血了。”
刚刚进来的DS!Error注意到了DS!Nightmare指缝中流的血,尽量温柔地提醒他。
但他依然紧紧攥住它,生怕任何一个小小的零件碎片从他手中滑脱,生怕这最后的纪念物就像多年以前那个背叛的夜晚他的哥哥那样离开,连锋利的碎裂边缘在他的骨指上留下渗血刮痕的剧痛都没有感觉到,那是拥抱荆棘也无法舍弃的爱恋,割裂自己也无法斩断的疼痛。
DS!Error还不知道DS!Dream的死讯,他刚要开口询问,就看到DS!Nightmare的身边还有一个已经可怕地变形的金项圈,一侧被巨大的压力融合在一起,里面还夹着一小块头骨的碎片。
DS!Error的表情一下子改变了。
“他……他他他他他他他真的也在这里??!!”
……
一个普通的SWAP系学生哼着小曲轻快地经过学校北区公园,他背着扁平的黑色笔记本电脑包,一身经典的运动装加一条很适合他而且也从不离身的蓝色围巾,在稀疏的人流中自如来去。
仗着嘴甜和可爱,被他问路的人都总是很有耐心。他如愿以偿地问到了他所有必需的路径信息,还买到了他想要的晚报。
北区公园其实很大,总有那么几个区域很少有人来这儿散步。
挑到一张合适的长凳,这个Blue很有耐心地把上一任坐在这里的人留的两个饭盒扔进了旁边的垃圾箱,还用手帕擦拭了整张长凳,才把电脑包放上凳子,自己也坐在旁边摊开报纸悠哉悠哉看了起来。
他的悠闲止于看到报纸头条的第一行字。
“DS……Dream……死了?……就这么死了?”
由于对计划的极度自信和自认为的板上钉钉,同样也是因为JR城堡的护卫森严,DS!Blue埋伏在那个可怜的小Blue的询问室里时并没有携带任何能收发消息的通讯设备,以免被反电子系统扫描到。他原本的计划是对最后一个无辜的受害者下手之后好好欣赏一番自谕正义者的暴跳如雷和不久之后那些正襟危坐的社会名流爆出学术犯罪之后的丑态,但他没有想到他看见的却是多年老对手完全在计划外的死讯。
“嗯……”
DS!Blue困惑地用骨指揉着薄弱的蝶骨(太阳穴),他这次是来继续跟踪他的小宠物和顺便赚一笔外快的,就接下了杀那三个人的任务订单。
观察宠物的体验依然很愉快。DS!Error也一定感觉到了他曾经的主人一直都在他身边环绕,DS!Blue心情大好之下甚至还故意在地铁上露出半张脸对他笑了一下,欣赏着他惊慌失措却又不被旁人理解的模样。
然后他又发现另一个乐趣。由于在接下订单之前就发现将要负责他的命案的正是老朋友DS!Dream,他就刻意买了那把准备用来行凶的刀并在里面藏了惊喜——他等待DS!Dream发现这个爆料已经等了好几个月了,却没有想到,这次他的雇主比他还要绝。
DS!Dream可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家伙。DS!Blue很清楚,他在报纸上看到的死因是步行中遭遇车祸,但明眼人都知道那不可能这么简单,DS!Dream可是长着翅膀的骨,正常情况下根本不可能被车撞死,而且JR的人也绝不会直接把他们的最高领导翻车去世的事实经过全部发在公关报纸上。
虽然DS!Dream开车很野,但很少出重大车祸——真正急着赶路时他会用自己的翅膀飞的。
那今早发生了什么?首先DS!Blue很确定昨晚DS!Dream看到了他留下的信……
看到了他留下的信。
对,是这个害了他。是他体贴地帮他的雇主们在信的落款上留了名,他写了他们每个人的名字,期待着DS!Dream在狂怒之中把他们全部曝光并逮捕时的那出好戏,却没想到他们连防止这一幕的杀手都已经安排好了。
看到那封信时的DS!Dream一定是非常急切的,他肯定不会选择下楼开门走出去而是会直接开窗起飞。而这个时候如果他真的走了窗户,车祸杀就根本不可能;想让他不能开窗离开,其实这个时候也不难——只要事先诱导他把窗插紧,以DS!Dream的性格绝不会有那份冷静去再把窗打开,他就会选择走路下楼然后开门出去……
然后死于车祸。
大手笔,绝对的大手笔,一个能让DS!Blue这样疯狂而高明的暴徒都感到脊背发凉的大作。
虽然DS!Blue对自己的神出鬼没很抱信心,但作为一个完全单独行动的流动人口,他不像那些隶属于公司或者团体的职业杀手那样有份体制保障,他完全靠单打独斗,在面对一群和他一样的人时也是势单力薄的。
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DS!Blue决定好好看看原先的订单:他们为什么需要他去杀那三个即将毕业回家的在校生。
没有,没有,都查询不到。
两年前触电死亡的Wrym兄长所在的那条Beasttale时间线,三天前被他杀死并肢解的Fell和Carrot和刚刚所杀的Blue分别所在的Underfell和Underswap时间线,它们都无法再在多元宇宙的代码中查询到了。
这可不是简单的黑客手段就能做到的屏蔽。这个在多元宇宙的实时检测系统中的“查询不到”,意味的可不是一份电子档案被删除了,而是曾经真实存在过的整个AU世界都消失了。
就像那些崩裂坍减后自我删除的旧AU一样消失得一干二净。
看来,这个事情比他想象的更阴暗,也更深邃。
DS!Blue很喜欢搅浑水,并且搅得乐此不疲。但他隐隐感觉到,这一次他搅的不是浑水,而是流沙。
……
……
……
下午Classic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挤过汹涌的示威群众进入到JR城堡的办事厅。作为刑侦科优秀学生代表之一,他被安排今天来值班,同时也是观摩学习前辈如何操作仪器的上好机会。
“他们怎么这么激动啊,为难我这把老骨头,真是'主心骨'(spine)都要散架了啊……”
Classic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今天JR城堡被堵。他认出那儿很多都是SWAP系的学生,橙色和蓝色高矮分明的身影,但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如此愤怒地聚集在一起。
进到证物室,Classic注意到桌上一个用玻璃罩盖住的小金块,旁边有一个装满沙的小水箱,里面插着一个容量约400mL的棕色玻璃瓶,装着大半瓶某种金黄色液体。
“这是……什么?”
DS!ink头也不抬:
“那是在废弃校区找到的王水和从里面还原出来的黄金,疑似是被处理掉的那个失踪者的遗物。”
Classic感到DS!ink和那天刚来他们寝室时的样子已经很不一样了。
他现在变得非常焦虑和无情。
“血液检测结果也出来了。从尸块中找到的那把刀上,同时有Fell和Carrot两个人的血迹。你去记录一下。”
“……”作为新生,Classic决定低下头。
正在写记录的时候,Classic听到DS!ink又接了一个电话,他嗯嗯几声了之后,又转身对Classic吩咐到:
“修改一下关于Fell的相关记录。”
“怎么?”
“他尸体被找到了。就在那个废弃校区最中心的办公楼前的花坛里,那个花坛往下挖了三米才找到尸体,尸体和星期天发现的Carrot一样,都是被肢解成了三十多块。”
迅捷、洁净、冷酷的几句话,清楚地描绘了一副残暴的惨剧的画幕一角。
DS!ink好像变化很大。
今早Classic也听说了惨死车轮下的DS!Dream的事情——那货车的出现很离奇,它撞死DS!Dream时的速度,肯定是有人在踩油门的,可是事后检查车上根本没人,监控中也无人逃逸——但Classic不清楚DS!ink现在的狂躁和JR城堡外疯狂的SWAP系人群是否与此有关。
“噢,好的,我会去修改的。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我们刑侦部门口堵了那么多人。”
“因为我啊,”一提到这个问题,DS!ink就紧紧咬崩着牙齿,攥紧拳头强忍怒气,“因为他们认为我刑讯逼供杀了他们的同学。妈的,尸检都说了是氰化物中毒,还赖我。”
DS!ink确实没有物理伤害过Blue。
但是Blue的确在他讯问之后就死了。
他百口莫辩。
这对一个大学本科四年全科全A、一直优秀得无可挑剔的年轻骨而言简直是对他自尊心的致命打击。尽管所有认识他的人,尤其是DS!Error,都在劝他放轻松,但他依然无法把自己的注意力从这个名誉污点上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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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要去走访后山所有龙的巢?”
因为急切,DS!Error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一个八度:
“你要独自跋涉那么远的群山,里面还全是些从不遵守骑士精神的80英尺长的怪兽,就为了询问它们是谁在JR城堡门口扔了辆车??!!”
“不然呢?”
DS!ink怒气冲冲地回复道,他看上去总是乱象中最了解情况的那个人,仿佛他的堂兄ink那样——但实际上,他的性格是最容易被操纵的那一环:
“我混不下去了!在这个学校我混不了了!他们都说我是杀人凶手,我——我杀他们个大头鬼!!!”
“那你也不能因此就不冷静,它们都是些危险的怪物!有的连怪物都不是!”
“可是那里必须被访问,”DS!ink固执地坚持着,“上午我们的无人机拍摄发现有一块箱形的巨大电磁铁被抛弃在那处群山里,距离JR城堡二三十英里远的一个高山湖泊当中,那上面连电机和线都拍得清清楚楚,磁铁块头大极了,至少一吨重,通电吸附力三十吨没问题。我查找了Boss死前那一晚上的电脑,发现他在一个文档里记录了他发现过一个不明飞行生物在第二天他出事的地方经过——我怀疑就是有一条飞龙抓着那块电磁铁飞过,电磁铁上粘着那辆货车,它刻意把车放在那里后又飞进深山把电磁铁扔掉。我不查它,谁查?!难道不该查让它逍遥吗?!”
DS!Error眼看他无法制止DS!ink的决定,只好叹了口气:“好吧,那就去吧。但我有一个条件——你必须带着我一起去。”
“你去干什么?”
DS!ink说着,DS!Error也正在捡起他钓鱼装备的野外生存背包,一边准备食物饮水和马灯地毯一边回答道:
“一来,DS!Blue在这个学校里,我害怕;二来,让你这个暴脾气去跟那些猛兽去讨价还价,我也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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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0日星期二傍晚18:00
古老的恶龙犹豫地站立在自己临时储存的财宝之间,锋利的指爪里抓握着一管金红色半液态半膏状的物质,迟疑地面对着外表年轻而平静的无名学者伸出的手。
作为学识渊博的龙类术士,Draconis很清楚,如果说之前他借出去的那些催眠怀表、吐真药剂还有“强效幻影”和“雕塑异化”之类的小魔法书还可以说只是稍微有点过分的恶作剧道具,无关大雅的学校管制物品;那么他手上的这瓶炽凝胶绝对在哪里都是违禁品,就连合法的炼金铺子都不会轻易出售。
他仿佛感到魔法的火焰在温柔地灼烧他的指尖,就像弟弟小时候舔舐他的舌骨,在悄悄地劝告。
“我认为你那些强效幻影与雕塑异化就已经够了,你可以制造出足够完美的闹剧,你真的,没必要……”
……动真格。
“我不是在玩。把它给我。”
“INK!!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是我告诉你,我只是一头绝对中立的野兽。虽然我在我的AU也做黑市生意,但主要都是文物交易和给冒险家提供装备,而且在学校我也没有……没有谋杀过谁……”
“我知道对你而言光与暗没有区别,你无差别地为它们提供服务。但我也和你一样啊,为什么不行?”
“我不好说谁的立场有失偏颇,但……我只是来这里上学的,我不想在这里也成为一个……成为像我自己那样的角色。在这里我只想扮演一个学生的角色,你闹出事情来,上面检查肯定是要查我的,老账全翻出来,这吊销我十个学籍都够了。”
“我不会被发现的。”
“你的那些朋友也能像你一样天衣无缝吗?”
“我没有盟友。我承诺不会连累你。”
“我要是信了你的承诺,就等于把钥匙交给穿堂入户的小偷。相信我,没人会对财产和名誉的双重损失感到高兴,即使是像我这样嘴里说不在乎道德的兽类。”
“现在也已经不是你信不信任我的问题了;问题是,如果你不愿意,不仅你手里的留不住,你囤积的和你在乎的一切也留不住。请想清楚,你就是条从一个冷门AU里出来的草根。”
“……你们不会真的会伤害我的AU吧?不会吧?”
“我从未伤害过它们。”
“行。也许你对伤害的界定是跟一般人的观念不一样。反正我的AU代码都跟你们不一样,世界观都不同,也不在乎你们对一切使用常规UT游戏系统的世界作何打算;反正你们实质伤害不了我们那么远……就算会,当那时真到了无人为我说话的时候(备注①)也是我自找的。现在我也就不管你们可能伤害谁了。”
Draconis交出了手中的药剂。
“也不用再还我什么了,拿的时候轻点儿。这要是不小心接触到了空气,爆炸后的燃烧效率别说骷髅怪物的平均防御力水平了,就是健壮的牛头人都经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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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宿舍楼脚下。
等得太累了。
Cross坐在路边绿化带边缘的石头台阶上,咀嚼着一根长长的野草,十分无聊。
Epic的黑影唰地在他身后瞬移出现,落地后痞里痞气地俯下身搭住他的肩膀:“嗨,伙计,想什么呢,需要给你带点塔可饼吗?辣酱要几份辣?”
“吃草去吧你。”Cross闷闷不乐地又拔了一根草递给Epic,不管不顾地继续发呆。
“草?草真那么好嚼吗?”
“这种野草的根儿是甜的。你看这个地方,茎是白的,叶子是扁细的,没多的分枝就是这种可以嚼着玩的草。”
Epic将信将疑地接过草,衔在了嘴里但是没吮,依然看着Cross:“说吧伙计,今天有什么事惹你不高兴?是ink吗?”
“啊,你不用管。”
“你中午和他约了会我知道。”
“他约了但是我没去。我刚好中午要去医院检查心理健康状况,没法去,现在我们换了地方晚上再约。”
吃闭门羹吃得无法招架的Epic毫无办法,只能悻悻地又一个瞬移魔法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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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潮湿窒闷的空气让并不存在的肺叶感到尤其紧张。
现在已经快到晚上九点了。Cross看了一眼墙头挂的钟,看着两根指针一分一秒地挪动,想到到点要发生的事情,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吞咽了一口口水。
九点还没到,ink突然就推门而入,把Cross吓得几乎跳了起来。
“怎么了,Cross?”
Cross喉结处的骨头动了动,没敢说话。他的注意力全被ink手里那一玻璃管在黑暗中略微发光的金红色胶体吸引,看到ink把它放在临时布置的简陋桌子上时,还试图伸手去摸一下它。
“别碰。”
ink打掉了他的手:
“会烧到你,小心些。”
Cross变得更加紧张。
“能不能……不要那样做?不要再伤人了,事情到这一步已经很过火了。我只想要一个家而已,我不想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不,家我也可以不要,就维持现在的样子好了。这个项目就是永远不出成果也没关系……”
“哦,是你啊。”ink冷淡地回答道,“你可以那样想,但我不是。我们是为了自保,我也不想看到任何计划外的伤亡。自作聪明把他们俩都害了,我也不想DS!Dream死得毫无意义。”
“我们的盟友……”
“我们没有盟友。”
Cross在恐惧中连连后退,就像正在被什么看不见的巨兽逼退一般;而那“巨兽”,就是ink在一盏昏暗的电灯光下整理借来的幻境魔法书与炽凝胶时投下的修长黑影:
“ink,我真的很害怕。这是不是过火了?也许我们真的该反思下,然后收手,就收一下手,好吗?”
听到这种怯懦的发言,ink突然停止手上整理东西的动作,回头露出靶形的红色瞳孔,转过身向Cross走来,而Cross则几乎惶恐般地一下子退到背靠着堆满杂物的墙的地步。
他走了过来,直直地把Cross抵在墙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Cross退缩的神情,眼睛中随着一次眨眼偶然间褪去了所有的色彩,露出灰白的本色:
“你 知 道 吗 ?Cross,现在你的样子,真 的 很 懦 弱。”
“啊……”
Cross几乎要呜咽起来了,因为极度的几乎全身发凉的恐惧和本能的愧疚,他说不出话来。ink搭过来的手就如同那附着在他背后紧紧抓住他每一根肋骨的恐惧的重量,又让他浑身发软。
那他曾经很熟悉的温柔的五指仿佛地狱三头犬的利爪,轻轻地按在了他胸前:
“我们也没有退路了,而解决这个问题,你毫无用处,叫另一位出来吧。”
“不,我不愿……”
X形的乱码在他身边轻微闪烁,就像冬季脱下毛衣时闪烁的静电火花,他就像在筋骨变形的痛苦中极力克制恶魔出世的狼人,眼睛里的血红不断上攀。
精神的痛苦迫使他紧攥住附近任何他随手就能抓住的东西。
其中包括六年前他被诊断为双重人格的那份早已纸张泛黄的精神状况鉴定书。
备注①:Old Draconis那句“无人为我说话的时候”出自一首刻在二战犹太人遇难者纪念碑上的诗,作者是一名德国牧师:
最初他们屠杀波兰人
我沉默不语
因为我是日耳曼人
后来他们屠杀天主教徒
我沉默不语
因为我是新教教徒
后来他们屠杀犹太人
我沉默不语
因为我不是犹太人
到最后他们直奔我而来
却已经再也没有人能站出来为我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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